() 寧辰坐在公交車上。他坐在窗邊, 麵無表情地透過車窗望出去, 街上風景不斷往後遷移,拉長成模糊的一片, 從他視野裡滑過。
他捏緊自己的口袋, 裡麵隻有幾張鮮紅的百元大鈔, 此外一無所有。
從蘇慕非家逃出後,寧辰就慌不擇路地隨便上了一路公交。他不知道這路公交的起點是哪裡, 也不知道它的終點在何處。
他隻是想逃離蘇慕非。
逃得越遠越好——
不然寧辰會窒息的。
他坐在車上,忍不住一次次地想起蘇慕非。從小時候的初遇, 到長大後的厭惡, 再到兩人間的交往……以及那個威脅他的魔鬼……
寧辰感覺自己眼前一片模糊, 冰涼的液體從他臉畔滑過。他伸手摸了一下, 眼下一片濕潤, 涼意從他的指尖滲入骨中。
他忍不住蜷起自己。
好冷啊。
他真的……感覺好冷啊。
寧辰想起了很多細節。下雨時他和蘇慕非一起撐傘,對方永遠把傘撐向他這一邊。他們一起用餐時, 蘇慕非也永遠把美味的食物留給他。平日裡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會為他下廚,耐心地為他撥出魚刺和蝦殼……
從來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
好到……讓他受寵若驚。
寧辰咬著下唇,很小聲很小聲地啜泣起來。直到現在,即使蘇慕非真的揭下麵具, 他依然不敢相信——蘇慕非原來是那樣可怕的人。
他多麼希望這是一場夢, 醒來之後, 一切悲傷與痛苦都會煙消雲散。
寧辰捏緊手指,慘淡地一笑。
但這是現實啊。
比噩夢更蒼涼絕望的——現實。
“這位乘客——終點站到了,你還不下車嗎?”
司機的聲音, 喚醒了寧辰的思緒。他稀裡糊塗應了聲,走下了公交。
他到了一個陌生的車站。
車站的客流量很大,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各種人行色匆匆地穿梭在站點中,朝著自己的目標奔進。
寧辰茫然地站在站台上,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之後該怎麼辦呢?
他手心微微汗濕,把兜裡的鈔票搓得皺巴巴的。這點錢很少,住賓館也許都住不到幾個晚上。
而且寧辰現在並沒有任何經濟來源。離開蘇慕非後,他也不知道可以去哪裡。
寧辰不想回家、也不想回學校。他隻想離蘇慕非越遠越好。
不管那麼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寧辰搖搖頭,最終打算先找個旅館住下來。
他沒有身份證,也無法入住正軌的賓館。最後寧辰磕磕碰碰地找到了一家偏僻的旅店,身無一物地入住其中。
房間的環境很差,內部全都是可怖的臟汙,牆壁上布滿裂縫。床單上一片渾濁,黑的黃的紅的五顏六色,也不知道發生過什麼。
好惡心。
寧辰忍住反胃感,身體在床上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避開那團可疑的臟汙。他昨晚本就被折騰得過分,此刻一接觸到床,疲憊感頓時上湧,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當他再度醒來時,已經是深夜。
寧辰摸了摸肚子,咽了口口水,他聽到自己腹部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他太餓了。
但半夜出去覓食顯然是不現實的。
寧辰吸吸鼻子,強忍著過分的饑餓感,如貓般虛弱地趴在床上,委屈地嗚咽起來。
好難受。
除了餓之外,他還感到冷。他是逃出來的,逃出來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麼多,身上隻穿著單薄的一件衣服。白天還好,晚上氣溫降低,他自然感到寒冷。
這個旅館的被子同樣無比劣質,薄到完全無法禦寒。
寧辰真的很想蘇慕非。他忍不住在想,如果蘇慕非在,肯定不會讓他遇到這種事……
但他很快又警醒過來,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他被蘇慕非馴養得太好了。
寧辰五指抓著被子,無力地笑著。他知道,自己已經被蘇慕非寵壞了。
隻是稍微離開一段時間,就讓他感到異常不適應。對方的溫柔、體貼,早就無孔不入地滲入他的生活中,讓他無可自拔地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