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到這如同清水一般的豬油慢慢凝固,瞬時之間就變成了新雪一般的潔白,在那個時候的聞岸聲看來簡直就是天大的變化,實在是太神奇了!
在趁著豬油還沒有徹底凝固的時候加一點白糖進去攪和攪和,這豬油就可以用上許久了。
聞岸聲清清楚楚地記著,那雪白的豬油,被姥姥裝在一個小甕裡,那甕是深色的,豬油是雪白的,甕被姥姥封得死死的,每次用的時候,就小心翼翼地挖出一小點來,就像是在挖雪糕。
年幼的聞岸聲還躍躍欲試,想要自己去試一試呢。
不過那個時候她很快就被姥姥驅趕走了,因為有好吃的呀!
那煉成雪白豬油後的豬油渣,姥姥叫“油滋啦”,滋滋啦啦,不就是那豬板油在大鍋裡的聲音嘛!
新鮮熱乎的豬油渣,那可是太好吃啦!
豬油渣的用途可多著呢,可以炒菜,可以包包子,可以做花卷,各個都是好菜呢。
用白菜豆腐,加上豬油渣包成的包子,一口咬下去,那是滿口的噴香,沒有肉,卻比有肉的更加好吃!
小小的聞岸聲一頓都能吃兩個呢!
用辣椒來炒豬油渣,一定要用辣的辣椒,不要去筋,吃著才夠味兒。
辣椒和豬油渣同炒,那豬油渣是金金黃黃的,炒完之後更香,吃起來外頭金黃酥脆,咬下去是軟的,嚼著帶著些微的焦香還有辣味,鮮香可口,一想起來就流口水。
雖然豬油渣炒菜很好吃,但在聞岸聲的心裡,剛出爐的新鮮豬油渣才是永遠的神!
熱乎乎的豬油渣,被姥姥裝在了大盆裡,聞岸聲用盆吃,什麼零嘴兒都比不上。
隻需要在豬油渣上撒上微微的一點鹽,豬油渣就有了鹹味兒,又香又鹹,吃起來滿口生香!
聞岸聲記著,有一回舅舅他們回來,一大家子人要在家裡下火鍋吃,買了亂七八糟的一堆調料,其中還有辣椒麵和椒鹽。
姥姥那天又熬了新的豬油,舅舅一看見,弄了一個椒鹽的碟子,弄了個辣椒麵的,讓眼巴巴看著的聞岸聲試試。
聞岸聲小心翼翼地用豬油渣蘸著辣椒麵和椒鹽,天呐!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
蘸著辣椒麵吃著的豬油渣辣味十足,那和辣椒炒著的不一樣,又辣又香!吃的小聞岸聲狂喝水,而舅舅卻在一邊哈哈大笑。
而蘸著椒鹽的豬油渣更獨特了,椒香鹹香,聞岸聲現在想起來,貌似有點炸五花肉的感覺,總之就是倆字兒,好吃!
姥姥一年煉豬油的日子也就那麼幾次,而不煉豬油,姥姥又趕上農忙起來沒空做飯的時候,小小的聞岸聲則吃到了另一樣美食。
姥姥在大鍋裡做了香噴噴的白米飯,一掀開鍋蓋來,熱氣撲鼻,米飯是喧軟的,是濕潤的,是熱氣騰騰的。
姥姥切一點蔥花,放在聞岸聲的小碗底下,然後呈上一小碗冒尖的大米飯。
緊接著,在那大米飯的尖尖兒上,姥姥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甕,甕裡是白如凝脂的豬油,挖上一塊,放到米飯的盯上。
熱米飯與豬油相融,慢慢地產生了奇妙的反應,姥姥就像是電視動畫片裡的機器貓小叮當一樣,又舀起一勺棕黑色的醬油,直接倒在這豬油和米飯上。
哇塞,米飯和豬油瞬間就變黑啦。
聞岸聲總是喊著姥姥,“多放點醬油,多放點醬油。”
醬油放得多多的,一點點把米飯,豬油,醬油都拌勻,而在碗底的細碎蔥花也隨著翻滾遍及每一處。
聞岸聲對豬油拌飯很有儀式感,她一定要自己把每一塊都拌勻乎了才行,大米粒都染成了淡棕色,各個沾染了豬油,醬油和蔥花的氣息。
她會給自己倒上一大杯的涼白開放在旁邊,因為醬油有的時候倒多了,就有點鹹,得喝著點水。
挖上一口豬油拌飯塞進嘴裡,米飯又香又鹹,還帶著蔥香,明明一點菜都沒有,可就那麼空口吃,那一大碗的豬油拌飯,聞岸聲總是能吃得乾乾淨淨的,連個小米粒都不剩。
那時候姥姥常說一句話叫什麼來著?
說她以前的日子裡,窮得能吃上豬油拌飯就不錯了。
那個時候聞岸聲不以為意,甚至有點不解。豬油拌飯這麼好吃,以前窮人也能吃上豬油拌飯還不好嗎?
看著眼前的豬油渣醬油炒飯,聞岸聲越來越想念孩童時的豬油拌飯了。
平時連吃個青菜都要計算著卡路裡和碳水,此刻早已被聞岸聲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管她呢,先吃飽了再說。
不吃飽了哪有力氣減肥?
姥姥也是做過豬油渣炒飯的,舅舅嫌棄姥姥做的不好吃,因為那醬油是姥姥買的最便宜的,忒鹹!
老人家的口重,做飯做菜放得油鹽多,聞岸聲跟著姥姥長大,也是喜歡吃重口的東西,重油重鹽重鹹。
可自從她決定開始做模特開始,入了這行之後,不吃飯是常事,為了身材,為了苗條,餓得胃出了問題也不是沒有過。
整天看著體重體脂,為了上鏡好看,吃著又乾又柴的雞胸肉和水煮的菜,而為了保持良好的皮膚,戒牛奶,戒辛辣,這不能吃,那不能吃。
剛開始是真難受,尤其是聞岸聲從小到大都是吃慣了重口味的,家裡早上煮好的雞蛋,都得用筷子捏成小塊拌上醬油來吃。
平時自己強忍著也就罷了,等到了晚上,尤其是網絡越來越發達了,打開電視遇上美食紀錄片,打開手機朋友圈一堆深夜報社曬吃的曬奶茶,尤其是大半夜的,她無數次被勾起饞蟲,點進去外賣軟件又退了出來。
因為工作繁忙,聞岸聲之前是事業的上升期,而現在又是事業的轉型期,回家的時間並不多。
每一次回家,姥姥看著自己就吃那水煮的西藍花,頂多吃上兩個蝦仁就不再吃了,嘴裡總是叨叨著:“丫丫,你這當模特也不能不吃飯啊,這天天吃素,又不是兔子。”
如今這是聞岸聲在慢慢地轉型,不再依靠精瘦的身材來工作,她才慢慢開始吃一口飯,真的是一口。
許是這麼多年吃那麼點習慣了,連胃都餓小了。
聞岸聲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像今天一樣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她又挖了一大勺豬油渣炒飯想著,今朝有酒今朝醉,她花了錢,總得吃回來。
接連又是上了兩道菜,一道是涼菜,一道湯。
這菜是鮮綠的,冬日裡的青翠總是格外的亮眼,一看就讓人生起歡喜。
是涼拌的萵筍!
萵筍在北方不常吃,在南方卻是多見。
那是如青玉一般的碧綠萵筍,萵筍居然被切成了彎彎曲曲的,像是螺旋一樣的麻花狀。
聞岸聲想了半天都不知道這刀法是怎麼切出來的,碧綠的麻花萵筍上再無一點裝飾,聞岸聲原本不知道這是涼菜,還是洛櫻跟著她說的。
夾了一條萵筍入口,萵筍是爽脆的,吃起來一點也不生,明明沒有辣椒,吃起來確實麻麻的口感,似乎是用麻油調味,萵筍微微鹹,清清淡淡又爽口,十分的解膩。
吃上一口麻辣的小炒牛肉,再來上一口萵筍,緊接著挖一大勺飯,抽空往嘴裡塞一個蝦仁,聞岸聲吃得根本停不下來!
聞岸聲往小碗裡舀了一勺的湯,看見這湯她笑了。
是酸辣湯呀!
這湯是紅亮的,一眼就能看到內裡豐富的食材,金黃的蛋花,黑亮的木耳,鮮嫩的豆腐,切碎的裡脊肉,小巧的香菇混作一團,而大把的香菜撒在上邊,酸香撲鼻!
酸辣湯勾芡恰到好處,沒有過於稀薄,也沒有過於濃稠,一勺下肚,酸酸辣辣的,格外的爽口。
這酸辣湯原本是飯後飲用的,酸辣鮮香有助於消化,聞岸聲喝了幾口下肚,反倒是覺得這酸酸辣辣,更加的開胃了。
眼下,聞岸聲除了眼前的這頓飯,腦子裡什麼都不想,隻想著吃,吃,繼續吃!
洛櫻也在灶間裡吃著一碗豬油渣炒飯,今天早上陳安妮給她說來人叫聞岸聲,她就在手機上搜了一下。
好巧不巧的,她正好看見了聞岸聲早年的一個采訪,裡邊的主持人有什麼想吃的美食,聞岸聲說想吃姥姥做的豬油渣炒飯。
因為陳安妮是眼前是模特,洛櫻聽她聊天,也了解了一些這個行業。知道她們吃的少,甚至是不吃。
今晚的菜單,也是她幾經猶豫定下來的。
洛櫻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吃豬油渣炒飯,畢竟這在現代叫,叫高脂食物,減肥保持身材的人群是萬萬不碰的。
所以她特意做了兩種炒飯,一份菠蘿炒飯,一份是豬油渣炒飯。
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模特這個行業在古代沒有,但是洛櫻以前也見過在宮裡減肥,為了有纖纖細腰而不吃飯的嬪妃,對方堅持了不到半個月,然後就請了禦醫。
洛櫻在現代學習到了一句話,她很讚同,“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四季輪回,日夜交替,一日三餐,這就像是天地至理一般。禦膳房那些個太監宮女,哪個一到吃飯的時候不都來精神?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
豬在古代叫豚,有詩言,豐年留客足雞豚。
比起牛來,豬的價格不算貴,尋常百姓人家也吃得起。
而禦膳房裡煉好的豬油渣,總是備受歡迎,除了尋常炒著,蘸著料吃,各位大廚總是喜歡挑戰自我,嘗試不同的做法來。
她印象最深刻的一個,不是哪位大廚,而是一個小太監提出來的創意,用酸菜加豬油渣做玉米麵餅子,那滋味洛櫻現在想起來也覺得真是彆具特色,這意想不到的搭配居然也很好吃!
聞岸聲夾了一個豬油渣單獨放進嘴裡,如果是滾燙的就好了。剛出鍋的豬油渣是滾燙的,一點都不硬,是酥軟的,那香濃的味道十足。
小的時候,聞岸聲一直以為那把豬板油變成了白雪一般的豬油,還有好吃豬油渣的姥姥有著魔法,上學的時候還興致勃勃地跟同學描述過是多麼的好吃,多麼的美味。
可同學慢慢來了一句:“不就是豬油渣拌飯,有什麼好吃的?我媽說那都是窮人吃的東西,沒營養,還容易胖。”
一句就把聞岸聲的滿腔歡喜給噎住了,後來還是另一個女同學跟她討論了起來,聽說聞岸聲吃豬油渣居然是放鹽,還能蘸著辣椒麵簡直是不可思議。
“我們家一直是放糖的,可好吃了!”
那個時候聞岸聲才知道,哎呀,豬油渣居然還能蘸著糖吃。
可惜的是,那個時候聞岸聲已經上了高中,也知道豬油渣是多麼容易發胖的東西,已經想要去成為模特,到現在十幾年的時間,她一直都沒有碰過了。
一塊牛肉,一口萵筍,一個蝦仁,一口飯,再來一口湯。
聞岸聲想不起來自己多久沒有這麼快樂的吃飯了。
掃蕩了小半盤子的小炒黃牛肉,一碗醬油豬油渣炒飯也見了底。
聞岸聲摸著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是有點撐,不過還能再喝一碗酸辣湯。
此時此刻,之前對這小店和老板手藝的暗自揣測讓她有些心生愧疚。
自己還是托了陳安妮的福才吃到了這一頓,雖然店裡除了自己沒有其他的客人,但這不是人家沒客人,而是人家不接!
聞岸聲癱在椅子上,這姿態有些不雅,但實在是舒服。
手機上傳來鈴音提示,聞岸聲指尖輕滑,是工作群。
“聞姐,草莓台晚會的節目我們被斃掉了,說是時間不夠。”
聞岸聲幾乎是瞬間就直起了身子,參加草莓台的春節晚會是她獲得大眾曝光度的重點,地方台不像是國家台需要彩他個十八輪的排,幾乎是定下就定下了,不會有什麼變動。
這突然把自己斃掉,是塞了彆人進來?不就是欺負她軟柿子嘛!模特,名氣又隻在圈子之內,連粉絲也沒有多少在網上翻不起風浪,聞岸聲隻覺得心裡窩火。
手裡正要回複,卻有著電話打進來了,是姥姥。
聞岸聲壓下心頭怒氣接了電話,“喂,姥姥。”
“喂,喂,丫丫啊,你今年過年哪天能回來啊?”
“還得過了三十初一才能回來嗎?”
姥姥帶著濃重的鄉音問話,聞岸聲的喉嚨有些哽住。
“你彆自個不做飯啊,又吃那水煮的東西,我跟你說一點營養也沒有,過年得吃餃子,你買點速凍餃子也行,我看那超市冰櫃裡都有賣的。”姥姥自顧自在電話那頭絮叨著。
聞岸聲抿了抿唇,“姥,我想吃你做的油滋啦。”
“油滋啦,怎麼想吃油滋啦了?肯定是天天吃那沒油水的吃的,等你回來姥給你做。”
聽著電話裡的喧鬨,姥姥說舅舅一家都回來了,表妹還帶了對象,還等她這個表姐把關呢,吵吵嚷嚷的,聞岸聲莫名地沒了火氣。
她啞著嗓子:“姥,我這兩天就回去。”
“啊?真的?這兩天就回來?聽見沒,丫丫說要回來過年!”
“嗯,我有個戲今天拍完了,能買著票我明天就回去。”
“好,好好,那姥明天就去買豬板油,給你做油滋啦。”對麵的聲音明顯的揚起來。
聞岸聲又說了兩句掛了電話,她看著工作群,
“上不了就不上了,大家都回家過年。”
去他媽的工作,老娘今年要回家過年!
聞岸聲打開軟件開始搶票。
這一次回家,她要試試豬油渣沾糖,嘗嘗這味道究竟有沒有那個女同學說的那麼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