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心被班主任帶進來。
警察問了她幾句話,她一一回答,告訴警察,丁泰一直以來都在霸淩溫遠,逼得溫遠跳了樓。
丁父丁母抬眼看她,眼神裡有上位者看著下位者時的鄙夷和厭惡。
“這位同學姓尹是吧,”丁父麵帶笑容:“尹同學,凡事不要上綱上線,同學之間絆幾句嘴動幾下手,這不過都是小打小鬨的事,溫同學自己心態不好,說不上兩句話就跳樓,這怎麼能怪彆人呢。而且他不是沒事兒嗎,治個幾天就好了。我已經讓我助理去醫院了,會負責他的醫藥費。”
丁父看向警察:“我很負責任了吧?”
兩名警察互相看一眼,對著丁父扯出個笑點點頭,彆的沒有多說。
尹若心不解:“什麼叫小打小鬨,把人都逼得跳樓了,這叫小打小鬨嗎?”
“尹同學。”
開口的是丁母,丁母的身材跟丁泰一樣,很魁梧,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女強人。
一身彪悍氣質的丁母在椅子裡坐得四平八穩:“不算小打小鬨,那算什麼,蓄意謀殺嗎?這樣的話,”她看向屋子裡的警察:“溫遠就算是殺人犯吧。”
警察尷尬地進行調解:“您彆生氣。您小兒子的事我們也感到很抱歉,當初我們已經儘力在彌補了。”
“結果呢?溫遠不還是好好地待在這裡嗎,”丁母說:“當初我二兒子因為溫遠跳樓自殺,沒送進醫院的時候人就已經死了。你們說他們都是小孩子,心智不成熟,為了一點兒小事就要死要活,讓我們彆再計較。我們就聽你們的了,一點兒都沒計較吧?怎麼現在我兒子跟人拌幾句嘴,倒搞得這麼嚴重了,還勞煩你們過來,你們是覺得現在的事很大,要把我兒子抓走嗎?怎麼偏偏是我們丁家這麼倒黴,什麼事都得讓我們忍讓!”
警察趕緊賠不是,不好再在這邊久留,略說了幾句話就走人了。
丁泰看著尹若心冷笑。
丁父丁母臨走時剜了尹若心一眼,仿佛是在看一個瘋子、傻子,反正就不像在看一個正常人。
班主任讓尹若心回班,以後不要再管有關於溫遠的事了。
尹若心出了辦公室,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路上撞到了陸承佑。
他似乎是早在那裡等她,垂著眸看她一會兒,冷不丁說:“這次試過了,有用嗎?”
陽光斜斜打過來,在他發上鍍了一層絨絨的金光。
“幫上溫遠的忙了嗎。”他又說。
尹若心感覺自己受到了譏諷,臉上發熱,不甘地攥了攥手心。
“問你話呢,”陸承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話。”
“丁泰的弟弟是怎麼回事?”她問。
“丁泰有個雙胞胎弟弟,”陸承佑終於把事情的原委告訴她:“不知道怎麼就看上溫遠了,想讓溫遠跟他好。溫遠不願意,因為被他纏得沒辦法,有一次當著學校裡很多人的麵罵了他,把他的心思說了出來。從那以後學校裡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同性戀,私底下都在議論他。他一時想不開,有天早上從教學樓頂層跳了下去,當場死亡。”
尹若心總算知道丁泰對溫遠的恨意是來自於什麼了。
陸承佑仍舊盯著她看,目光複雜難懂:“你想幫溫遠,可結果呢,你沒有幫到他還把自己牽扯進去了,值嗎?”
他往前走了半步,朝她靠近。兩人的身體快要碰到,尹若心不得不往後退,背部貼到了護欄。
陸承佑還在朝她靠,一直到鞋尖挨到了她的鞋,他低下頭,目光往下移,頓在她微張的兩瓣殷紅柔軟的唇上,過了兩秒重新移回她的眼睛。
“你想當救世主,”他的聲音很低很磁:“可誰是你的救世主?”
陸承佑起身,淡瞥了她一眼,打算要走。
並不知道是哪裡突然冒出來的勇氣,尹若心握了握拳,咽下喉嚨裡的澀意,對著他說:“在老家的時候,我也被學校裡的人欺負排擠過。”
陸承佑驀地停下了步子,眼珠陡然黑了一層。
他回過頭,眉心緊蹙著:“你說什麼?”
“我知道被人欺負是什麼滋味。”尹若心鼻子發酸,眼睛裡浮起一層淚光:“我被那些人霸淩的時候,特彆希望有個人能來救我,可是沒有。所以我看到彆人被欺負的時候,我知道他們有多害怕,我不想讓他們跟我一樣,連個能幫他們的人都沒有。”
“誰欺負過你?”陸承佑太陽穴跳得快要炸開,從來沒有這麼疼過。
尹若心沒有明確地回答,隻是說:“老家學校裡的人,你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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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幾天過去,尹若心的那句話還是不停地在陸承佑耳朵裡回旋。
“在老家的時候,我也被學校裡的人欺負排擠過。”
尹若心長得瘦弱,身體十分單薄,看起來就是個沒長大的需要人庇護的小丫頭片子。
想到她或許遭受過毆打,陸承佑心裡堵得越來越厲害,被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控製住。
他心疼她。
周末,他沒去籃球場,在學校附近的商業街裡走了走,不知不覺到了順康藥店。
尹若心坐在一張桌子前寫作業,最近她很少再去韓家,總是一個人在這裡住。
張嵐擔心她是覺得不自在,試探著問:“阿惹,你是不是不喜歡韓叔叔?”
“沒有啊,媽你為什麼這麼問?”
“你好幾天沒回去了。”
“我是有時候在藥店裡待得時間太晚了,怕回去會打擾到你們,就乾脆留下來住了。”尹若心說:“那不然今天晚上早點兒關店,我跟你一起去韓叔叔家裡吧。”
“媽媽不是非要讓你回去,你要是覺得在藥店住比較自在的話,就可以待在這裡。其實從老家來找你韓叔叔之前,媽媽有想過,是不是不該來……”
“媽,我都說過了,你給我找個後爸我一點兒意見都沒有,隻要他能對你好就行。你不要想太多,你現在還這麼年輕,再婚是天經地義的事。不要什麼事情都先考慮我,我已經長大了,等明年夏天就要上大學了,是個大人了,不能一輩子讓人照顧的。”
張嵐看著自己懂事的女兒,紅著眼睛點點頭:“好,媽媽不說了。”
陸承佑在這時候推門從外麵進來。
張嵐過去招呼:“您好,請問需要什麼藥?”
陸承佑猜想這位應該就是尹若心的母親。
他把態度收斂得恭敬:“我是尹若心的同學,學校給了我兩張國家博物館的票,我想著剛好能帶一朋友一塊去。”他抬頭,看著滿臉疑惑的尹若心,語氣鎮定:“不知道尹若心有沒有興趣?”
“國博館的票是很難約的,”張嵐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我們阿惹去,你先等等啊。”她轉過身,說:“阿惹,你快去樓上換件衣服,收拾好下來跟你同學一起去國博館。”
把尹若心勸上樓,張嵐看了幾眼陸承佑。
是個長相極其俊美的男生,身材高高瘦瘦的。聽他說是阿惹的同學,那從他這裡應該能打聽到阿惹在學校過得好不好。
張嵐對他笑了笑,問:“同學,你跟我們阿惹是一個班的啊?”
陸承佑禮貌頷首:“是。”
“哦。那……我們阿惹在班裡跟同學相處得怎麼樣?”張嵐幾乎是有些討好地問:“有交到什麼朋友嗎?”
陸承佑從她眼神裡看出來她的擔心。
她估計是知道尹若心在老家時,曾經被學校裡的人排擠過的事,擔心女兒因為經曆過那樣的遭遇而變得個性孤僻,會不好好交朋友。
陸承佑艱澀地滾了滾喉結,說:“當然,我就是她朋友。”
張嵐鬆了口氣,笑著點點頭:“對,你看我,老是瞎操心。”她走到一邊把冰箱打開:“你喜歡喝什麼飲料啊,阿姨給你拿。”
尹若心沒聽說過學校裡還會管國博館放票的事。
她上樓去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其實知道這又不是約會,隨便穿一件就得了,但她就是下意識地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點兒
一連試了四五套,最後穿了件白T搭配不過膝的牛油果色牛仔背帶裙下樓。
陸承佑仍在門口處站著,聽見動靜後抬起頭看她。
尹若心有些羞赧,頭低了低,清咳了聲說:“媽,我走了。”
“欸,去吧。”張嵐目送她跟陸承佑走遠。
陸承佑果然並沒有什麼票,也沒帶尹若心去什麼國博館,而是把她帶到了附近的一家商場,去了七層的電影院。
尹若心停在影廳門口,能隱隱地預感到他是什麼意思,但還是問:“你帶我來這裡乾什麼?”
“我剛看錯了,”陸承佑從口袋裡把兩張票拿了出來:“學校給我的是兩張電影票。”
“學校裡的人誰會給你電影票啊?”
“校長,他是我姑父,”陸承佑說:“給我票很奇怪?”
“……”
尹若心不確定他的話是真的還是在隨口胡謅。
票上的電影剛好是她想看的,一部最近很火的喜劇片,她跟著陸承佑進了影院。
旁邊的櫃台有賣爆米花的,陸承佑朝那邊一揚下巴,問:“吃嗎?”
“不了。”
“那就是吃。”
“……”
陸承佑走過去,買了一大桶爆米花外帶兩杯飲料,掃碼付款。
進了影廳,看尹若心在位置上坐好,他把爆米花和其中一杯飲料給她。
等沒幾分鐘影院的燈光關閉,電影開場。
是一部很出色的喜劇片,基本沒兩分鐘就會自然而然地爆發出一個笑點。尹若心看得很高興,被電影裡的男主角逗得頻頻發笑。
陸承佑的注意力沒放在笑點密集的電影上。
他在光線昏暗的影廳裡,時不時扭頭看一眼坐他旁邊的尹若心。
每當她被電影逗得彎起眼睛笑的時候,他的心情就會變得格外好。
尹若心抱著一大桶爆米花,剛才說不吃,這會兒卻一個個地往嘴裡填,就沒住過嘴。
影廳裡裝滿了電影的聲音,陸承佑為了她能聽到,朝她傾斜著側過身,找到她的耳朵,低聲問:“爆米花好不好吃?”
說完並沒有離開,仍是跟她離得很近。
他的聲音順著耳朵滲進去,讓人心裡又開始癢了起來。尹若心咀嚼的動作變慢,眼珠動了動,輕輕點了下頭:“嗯。”
陸承佑繼續貼著她說話,熱氣打在她的耳朵上:“那不知道喂我一個?”
電影又出來幾個讓人捧腹的笑點,全影廳傳出轟然的笑聲。隻有陸承佑和尹若心這邊的氣氛格格不入地滾燙著,一層曖昧的殼以兩人為中心把他們包裹起來,將他們與外界隔絕。
尹若心的手指摸到了一顆爆米花。
陸承佑還是離得她好近,如果光線不那麼昏暗,電影的聲音不是那麼大,她肯定要被人看到通紅的一張臉,聽到砰砰跳個不停的心動聲。
感覺如果不喂他的話,按這人沒皮沒臉的脾性,肯定還要做出什麼舉動來。
尹若心把爆米花拿起來,送到他那邊。
她往他手邊送,陸承佑沒用手接。
他握住她的手腕,往上抬。抬到一個合適的高度,頭低了低,把她手裡的爆米花吃進嘴裡。
在那個過程裡,溫熱的舌尖極其明顯地擦過了她的手指。
讓人感覺。
他是故意舔了下。
尹若心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