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在微風中跳躍,少女托腮失神地望著閃爍的燭火,桃腮在燭光搖晃下瑩潤發亮,眼睛也愈發流光溢彩。
元夕本就是個漂亮姑娘,或者說,寧壽宮中的宮女就沒有一個顏色不好的。隻是元夕是寧壽宮裡年紀最小的一個,平時一團孩氣,滿是孩子的可愛,如今神色憂鬱,初初沾上了少女的顏色。
錦繡也托腮看著元夕,細看她的五官,眉毛不粗不細,按照規定,宮女是不許畫眉的,因此大家臉上都是原生的眉毛,錦繡的眉毛就太淡了,她更喜歡元夕恰到好處的眉毛。
杏眼、小巧卻又微挺的鼻尖,唇不點而朱,唯一的缺點就是元夕皮膚是黃白色,平時瞧著不甚白皙,不太符合時人的審美。可這會兒在燭光下看不出原本的膚色,愈發凸顯了她優秀的五官。
真好,這麼漂亮的姑娘是她的朋友!
錦繡心情激蕩,雙手捧住元夕的臉蛋,唬得元夕差點雙拳出擊。她舒出一口氣,腦袋一晃,躲開錦繡的手:“你這是做什麼?”
“看你在發呆呢,讓你回神。”雖然錦繡是隻顏狗,但時人大都內斂含蓄,縱使她性情活潑些,卻也不好意思誇元夕長得好。
元夕眼皮微微垂下,輕歎一口氣:“我就是心裡發慌,惶惶不安,不知道日後該怎麼辦。”
“怎麼了,我瞧著你上值時也沒發生什麼?莫不是擔心紫蘇?”
“倒也不是,不過是物傷其類罷了。”元夕攥著手心裡的幾顆鬆子,堅硬的果殼硌得她的手心發疼,疼痛感讓她保持理智。“紫蘇病了,醫女瞧了不管用,她就被送回了內務府。縱使這不是她犯了錯,可身子不行,她也不會被分到好去處。秋水姐姐說若是運氣好,紫蘇還能被分進膳房、針線房之類的去處。若是運氣不好……”
“說話怪文縐縐的。”錦繡小聲嘀咕。
元夕自己歎氣,被分到冷宮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紫蘇是因為身子不好無法伺候主子,可宮裡哪處養閒人,到最後也就隻有冷宮不用伺候主子了。
她沒去過冷宮,腦子裡對冷宮的印象多來自電視劇和,缺衣少食,宮室破敗不堪,冷宮妃嬪遭人欺淩;甚至她之前還看到過那位垂垂老矣仍要頂著烈日去禦膳房取膳食的老嬤嬤。
去了那樣的地界,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寧壽宮的。
“錦繡,我有些害怕,若是有一日我也病了,醫女瞧不好,我被扔到彆處自生自滅……”
“才不會。”錦繡忙“呸”了兩聲,“這樣不吉利的話可千萬彆說了。咱們是上三旗出身,一分配就是二等,我們倆家境都算是不錯——”她壓低了聲音,“比起某些娘娘來也不差什麼,自然不會得勞什子病。你可要順順遂遂地出宮!”
康熙朝裡有許多出身包衣和漢族的妃嬪,受到清穿的影響,元夕曾經一直以為四妃中隻有永和宮德妃出身包衣,直到入宮後聽宮女私聊才知道四妃中隻有榮妃是滿軍旗,惠妃和宜妃也是包衣出身。
元夕自然不會覺得出身包衣便是低微,隻是覺得荒謬,明明是皇室把滿軍旗地位抬得極高,認為包衣身份差,漢女卑賤,結果宮裡正經的滿族妃嬪卻位份一般,執掌宮權的四妃有三個都是出身包衣。
可見出身不過是唬騙旁人的工具罷了。
若真個要用劃分族群來鞏固統治,為什麼不貫徹到底呢。
“而且,你就甘心做個二等宮女嗎,香芹姐姐和秋水姐姐過兩年就要滿年紀出宮了,我們倆若是成了一等,在太後跟前兒貼身伺候著,若是不小心染了病症,指不定太後會指上太醫給咱瞧瞧。你忘了,前兒個吉雅嬤嬤病了,太後就喚了太醫院的方太醫為嬤嬤看病,你就不行嗎?”錦繡眼睛閃閃發亮,對未來充滿期許。
元夕不像錦繡那般心態良好,太後習慣用嬤嬤伺候,用宮女不過是依照宮中規矩罷了,實際上真正貼身的活計、管理庫房、隨侍佛堂都是嬤嬤們在做,連一等宮女在太後眼中都不算什麼,更何況她們?
至少她知道,剛分進寧壽宮三個月的她,至今太後也叫不出她的名字,頂多是混個眼熟。
就算順利,等她當上一等宮女至少還要兩年,這兩年時間她就一定不會生病麼。她能保證自己這兩年不會受傷嗎?若是不小心摔傷了胳膊……寧壽宮有耐心等她身體好起來重新上值麼。若是不小心衝撞了妃嬪,會有人顧忌太後的顏麵不動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