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骨碌碌地轉著輪子,行走在官道上,元夕站在馬車邊低頭走著,聽見路人的說話聲,心下癢癢,卻顧及規矩,沒敢東張西望。
換了新公司上班第一天總是小心謹慎些,新公司做不下去可以換,在太子府做不下去,她的結局就未可知了。
元夕走累了,便在腦子裡想著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方才在寧壽宮中,高嬤嬤對她百般提點……
“……你在太子府是分去了茶水房,專門做茶點的宮女,可千萬彆像在寧壽宮中一樣,傻傻的讓小廚房的人都瞧見了做法。王有德仗著一道桂花魚翅在寧壽宮地位穩固,連徒弟都不讓曉得,一張方子捏在手上十幾年。偏你大度,人人都曉得你的方子。”
元夕第一回做出蛋撻的時候,江嬤嬤和高娃嬤嬤便因為她漏了做法的事取笑過她,當時她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後來卻自己想明白了。就因為人人都捏著方子,偏她泄了出去,連宮外太子府裡的廚子都學著做便可見一斑。
隻是元夕當時想著她還是想做貼身宮女,而不是專職的廚子,做美食區up主是她的愛好,可愛好變成了工作卻令人煩悶,因此她才兼顧生活區,有時自己做點香皂、手工,分享生活,才沒讓她厭倦美食區的生活。
她把方子教出去,也是為了不用做十幾年的點心,這年頭又沒有空調和抽油煙機,小廚房煙熏火燎的,若是夏天待在裡頭,她能把自己熱死。廚子這碗飯,她可不想吃。
可惜到了太子府茶水房專門負責茶點,被迫端起廚子飯碗。
聽了元夕的爭辯,高嬤嬤怒其不爭地點著她的頭:“老身不與你爭辯,隻一點,你到了太子府是專門做點心,彆漏了手藝就行。再有,茶水房自會有一個掌事宮女,你過去了敬著些,先做好分內事,彆問她茶葉上的學問,隻自己偷摸學著。她不主動教你,你也彆主動問她問題,免得人家擔心你搶她的地位。懂嗎?”
“懂懂懂。”元夕連連點頭,生怕再挨一記收拾。
回憶到此,元夕心情愈發沉重了,腳底也越發酸脹。從寧壽宮到宮門是好長一段路,出了宮門到太子府更是路途遙遠,她走得疲累不堪,太久太久沒走過這麼遠了。
她是運氣好,到了寧壽宮裡,宮女太監都和氣,但也因為寧壽宮裡沒什麼好爭的;可到了太子府,且不知旁人人品,更何況競爭還大,後院女子想知道消息會來賄賂前院,前院會不會有宮女想攀高枝呢,畢竟太子年輕力壯的……
再者,她一個專門做茶點的,名義上是為了給太子爺和小格格做點心分過來的,那麼後院其他女主子點單她管是不管?既如此,豈不是她有時忙起來,要應付至少七八位主子的點心,這還是因為她不清楚太子府後院女眷的人數,若是有個十幾二十人……
想到此處,元夕更覺前路黯淡,直想飛奔回寧壽宮。
隻是,往路光輝燦爛卻不可追及。
*
這是元夕第一次到太子府,在現代她也去雍和宮,那是雍正的潛居之邸,自然富貴不可言說,占地六萬多平方米,是五進的大宅院,牌坊又有三座,富麗堂皇。又因著在現代,雍和宮已成為藏傳佛教寺院,更多了一絲禪意。
其實如今看來,太子府不如雍和宮,畢竟他再尊貴也是太子,而雍和宮卻因為雍正成為帝王,曆代雍正的子孫也會對其進行修繕,更顯壯麗。
從大門進便可看見黃、綠琉璃瓦的影壁,繞過影壁,太子妃便換了轎輦往後院去,元夕則被太子妃身邊的琥珀引著去找前院的管事。茶水房是直接為太子負責的,自然歸前院管。
管事也是從內務府出來的人,元夕跟在琥珀背後瞧見他時,他正指著鼻子罵幾個年紀不大的少年:“主子爺仁慈,招了你們這些沒在宮裡□□過的外人做事,你們不感激涕零也就罷了,居然還在當值的時候……”
這位管事看著約有四十歲,頭發有些稀疏,編成辮子隻有細細一股,可見是工作辛苦。元夕學了那麼久服飾的知識,眼睛也算是練出來了,這位管理前院的管事衣著考究,針腳細密,上麵的紋繡活靈活現,果然是大權在握。
隻是這麼一位有權有錢的管事居然親自訓斥小廝,元夕這麼想都覺得彆扭。
他正說著,突然瞧見了琥珀,忙笑著迎上來:“原來是琥珀姑娘,今兒個太子妃娘娘不是進宮去了麼,你怎麼來了?”
他雖然客氣,卻也到底是前院的管事,論地位是高於太子妃身邊的琥珀。不過畢竟太子妃深得太子信任,他又不是近身伺候的,到底底氣弱了些。
“黃管事,你方才好大的官威。”琥珀笑道,又指著站在後頭低眉順眼的元夕,“這原是太後宮裡的二等宮女,大格格喜歡她的點心,正巧太子爺也吃著好,因為調來咱們茶水房做個一等,具體就是你管著了。”
黃管事看著低眉順眼的元夕,沒放在心上,隻隨口笑道:“太子爺喜歡自然是極好,咱家自然會好生安排。朱砂前兒還說府裡的點心不合太子爺的心意——”他恍然,“這就是那個做西式點心的宮女吧。”
隻是黃管事想著,到底就是個點心宮女,主子爺不過圖個新奇,他麵上過得去即可。
元夕在人際關係上有種超乎常人的敏銳,她意識到黃管事似乎對她不屑一顧,不過也無事,這位屬於頂頭上司,卻也不是直接上司,暫時妨礙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