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鎮位於城外二十裡處,西河村是其轄下最大的村落,裡麵姓氏雜亂,都是幾百年前逃荒的難民後人,紀家在這兒已經傳了五六代人。
村裡的地不多,不過,因為離府城很近,隻要勤快的人都不會餓肚子。村中一片祥和。和村裡彆家的歡聲笑語不同,紀家一片愁雲慘霧。
一個多月以前,紀家姑娘去城裡置辦嫁妝,帶上了才十四歲的妹妹,結果這一去就把妹妹給弄丟了。從那之後,紀家人天天去城裡找,彆說找見人了,連個消息都沒聽到。
不過,就在前天,一個在城裡給富貴人家收夜香的婆子回來,順口說起了城裡首富白府的喜事,那白家少東家違逆長輩,非要娶一個鄉下來的農女。
婆子在城裡乾活久了,經常聽到那些富貴人家的閒事,會在意這樁事,是因為那農女和她住一個村。
自家村裡出了個少夫人,這可是一件特彆稀奇的事。難免就多打聽幾分,結果,白府下人直接將她驅逐開,明顯不打算多說。
婆子一個月能回家一日,隨口就跟家人說起了此事。還剛好紀歡顏丟了一個多月,很快就有人熱心地將此消息告知了紀家。
紀母自從女兒丟了,本來容光煥發的人變得憔悴不堪,一家子商量過後,不願意錯過這個消息,萬一呢?
大哥紀華決定和父親一起去問一問……於是,從昨天就開始準備了。
大嫂賀氏很不放心:“要不還是彆去,如果三妹真的是白家的少夫人,應該派人回來告訴咱們一聲。再說,婚姻大事,再怎麼高嫁成親前都得告訴家裡的長輩。依我看,要麼不是她,要麼就是她攀了高枝不願意認紀家人了!無論哪一種,咱們找上門去都討不了好。”
“住口!”紀華很不高興:“妹妹不是那種人。”
賀氏急得眼淚汪汪:“上次二妹去內城把人都弄丟了。我是真的怕……”
“不會有事的,我就問一問,不管是不是都會儘快趕回。”紀華隨口安慰了一句,看到父親出來,拎著乾糧和行李就要走。
門口有馬車,是紀華著村裡租的,去找人和去辦事不同,前者不知歸期。去都去了,他打算多尋兩天,夜裡不住客棧,平時吃乾糧,在馬車上歇會兒就行。
紀家不算富裕,尋人的花銷就跟個無底洞似的,得省著點。
父子倆上了馬車,紀華整理韁繩準備離開時,遠遠看到村口周家的大娘帶著一個十二三歲穿著樸素的半大孩子過來。
兩人沒放在心上,紀華隨口打了聲招呼。
大娘將孩子一推:“這孩子說找紀家,指定說是丟了閨女的紀家。”
父子倆對視一眼,就連院子裡幫忙的婆媳倆也奔了出來。
對上幾人灼灼的目光,那孩子有些被嚇著,往後退了一步:“昨天我路過一個院子,被一個姐姐叫住,她讓我來西河村紀家報平安。姐姐說,她沒事,你們不用找,她會儘快趕回來。”
說著,還攤開了手,露出緊緊拽著的東西。
那是一枚蝴蝶耳墜,花哨的樣式,做工和料子都挺粗糙,不值什麼錢,卻讓紀家人眼睛一亮。
紀歡寧隱約聽到了外麵的動靜,出來一瞧,平靜如死水一般的心忽然激動起來:“她人在哪?”
去府城的馬車中,紀母眼淚汪汪,靠在自家男人身上泣不成聲:“歡顏從小就懂事,疼了從不叫,也從來不問我們要吃穿。稍微大點就知道賺錢補貼家用,這麼乖的孩子,流落在外一個多月,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她肯定是被人欺負了……嗚嗚嗚……”
紀父一臉嚴肅,女兒多日未歸家,一家子遍尋不著,他心頭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隻要人平安,其他的都不重要。聽到妻子這樣說,出聲道:“不要提她被人欺負的事,一會兒看到了人也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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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玲瓏昨天給了銀釵,就是讓人連夜出城找紀家人,算算日子,快到了父子倆挨揍的時間。
上輩子父子倆被打得重傷,紀父還沒到家就已經斷了氣,紀華隻是勉強保住了一條命,再乾不了活。紀母受了打擊,一病不起,於是,大嫂賀氏很快就回了娘家改嫁。而紀母也沒熬幾天就去了。
家破人亡!
一大早,高玲瓏吃完了聾婆婆海大娘做的早飯,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一直望著來來去去的馬車。
她怕來不及。
但她不能走。
白臨風那個瘋子,如果知道她跑了,一定不會放過她。
其實高玲瓏都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並不怕他,但她怕白臨風瘋起來對紀家人下手。
日頭高掛,高玲瓏心中焦灼不已,她讓海大娘準備的飯菜已經熱了兩輪,正想著不顧一切找架馬車去白府門口等著,就看見了熟悉的馬車和趕車的紀華。
那馬車是紀歡顏的遠房堂伯家的,她經常坐。
高玲瓏跳了起來,心中一安,急忙上前:“大哥。”
紀華看見她臉上和脖子上的傷,顫聲問:“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高玲瓏痛習慣了,聽到這話,後知後覺想起來了臉上的傷,伸手摸了摸,道:“不要緊。”
而馬車裡的人聽見外頭的動靜,再也忍不住,賀氏掀開簾子跳下,紀母眼神殷切地望了過來,看到真的是活生生的女兒,一時間喜不自禁,眼淚卻落得更凶:“歡顏,你這是去哪兒了啊?差點急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