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半個月,有一日高玲瓏早上起來,就得知柳老爺生病了。
昨天夜裡一頭栽倒之後再也沒有醒過來,好多大夫來看過,全都沒法子讓人蘇醒。
管事開始還能扛得住,天亮後覺得事情不能這麼下去,至少得有個主子拿主意。他還記得老爺厭惡公子的事,於是找到了高玲瓏。
“城裡的大夫全都在這裡了,他們也說不清老爺是怎麼了,大部分人都說是急症,也有人說……說讓咱們去請大師做法。”
後者純粹是死馬當做活馬醫。
高玲瓏沉吟:“發懸賞,隻要能夠治好父親,賞二百兩銀子。鋪子裡的管事繼續做生意,實在拿不定主意就報上來。另外,去郊外請大師,不管多少銀子,隻要他們願意出手,就先答應下來。”
管事鬆了口氣,這個少夫人還算靠譜。
恰在此時,外麵有喧鬨之聲傳來。
柳壁大踏步進門,沉著一張臉:“少夫人能做什麼主?她一個鄉下女人,出去之後連醫館的門都不知道朝哪邊開,咱們家的鋪子她連地方都不知道。讓她做主,怕是兩天之內就會把祖宗基業敗乾淨。還有,父親分明就是病了,請什麼大師?該請的是大夫!”
跟在他身後的人戰戰兢兢……不管老爺如何厭惡兒子,如今老爺躺在床上做不了主,這家到底還是要讓公子來當的。
“薑月娘,滾回院子裡去,這裡的事情不用你管。”
說到這裡,他有些得意:“稍後就會有一封休書送來,你回去之後收拾一下行李吧。本公子允許你把身邊的金銀細軟帶走,就當是你給我生了個兒子的補償。”
高玲瓏:“……”補償你祖宗!
她心下暗罵,臉上扯出一抹笑容:“還得多謝柳公子大人大量,我這就回去收拾。”
她轉身之際,床上的柳老爺噗地吐出一口血,血是黑的,他睜開眼睛時,眼神有些木。
“父親!”高玲瓏撲了過去。
柳壁一把扯開了她,厲聲吩咐道:“父親有遺言要交代,所有人都給我滾出去。”
在院子內外伺候的人多半都是柳老爺的親信,按照往常他們肯定不會聽公子的吩咐,可這會兒的主子……臉色都泛起了死氣,最多也就幾千好活。說到底,他們是拿銀子辦事,沒必要為了主子搭上自己的前程和性命,該低頭就得低頭,識時務者為俊傑。
於是,不過眨眼之間,屋子裡的人退了個乾淨。
柳老爺目光落在兒子身上,眼神裡暗雲翻湧,恨得牙齒打顫,半晌才從喉嚨裡擠出了個字。
“不孝子!”
柳壁並沒有被父親訓斥的委屈和慌亂,緩緩上前:“爹,兒子本來是很孝順的。這都是被你逼的,其實我從小到大真的很容易滿足,隻要您多對我笑一笑,摸一摸我的頭就很好了,可……你眼中隻有柳城母子!”
“我從來都不敢奢望太多,可沒想到湯氏都走了,柳城都不是你親生兒子了,你還不把我往眼裡放……憑什麼?”他越說越憤怒,大吼道:“我就是想和蘭芳在一起而已,見她一麵你都要發脾氣,你肯定不會答應讓我娶她。那我就隻能……”
柳老爺雙眼圓瞪,嗬嗬道:“那是你的弟妹!”
就算如今不是了,隻曾經兩人之間的身份,就注定他們此生不能在一起……哪怕倆人苟且之事沒有傳出,變成了女寡男鰥後再成親,也會惹人議論。
這天底下那麼多的女人,又不是隻有孫蘭芳一人,何必呢?男人心思該放在生意上,不應該太過於糾纏兒女情長。
此時柳老爺已經知道自己命不久已,曾經再多的打算都隻能擱置。這家業到底是要交到兒子手中,他想好好把人勸一勸。奈何自己經曆不濟,說不出幾個字來,隻急得眼珠都險些突了出來。
他一肚子話沒法說,柳壁聽到父親這句強調,頓時怒火衝天,厲聲大喝:“她本來可以不是我的弟妹。當初湯氏明明知道我的心意,故意讓我求而不得,故意找一個鄉下女人來羞辱我。你明明可以阻止,可你當做沒看見,當做不知道,你偏心也太過了!這都是你應得的,死去吧!”
柳老爺氣急,又吐了幾口血,這一回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就那麼睜著眼斷了氣。
死不瞑目!
柳壁站在原地,半晌後哈哈大笑,回頭看向高玲瓏:“收拾東西,滾!”
高玲瓏沉吟了下:“你是不是應該先給長輩辦喪事?父親走了,你身上有喪,暫時也沒法成親啊。”
柳壁也認為,如今自己當家,不急在這一時。當即厲聲吩咐:“把這個鄉下女人關回院子裡。沒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