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玲瓏不答。
汪正德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你在這裡忙,小寶呢?”
“他如今是傳家。”高玲瓏抬起頭來,“這會兒正睡著呢。你要見他?”
汪正德點點頭:“我是他爹……”
“已經不是了。”高玲瓏冷笑一聲,“你若還要糾纏,傳根的姑姑可不是擺設。話說趙家一個月從你那裡買多少肉來著?”
汪正德本來還想理論幾句,聽到這話,脖子像是被人給掐住了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屠戶買豬來殺,不是每天都能賣乾淨的。這時候就需要有人兜底,幫他兜底的就是趙家酒樓。無論他每天剩多少,不管剩的是什麼,都隻管送過去。豬頭和雜碎可以鹵,骨頭可以燉湯,總之就沒有他們不要的。
他麵色青青白白,語氣不好地質問:“你讓孩子過繼給周家,為的就是拿捏我?”
“你想多了。”高玲瓏隨口道:“我隻是單純的想讓孩子與你斷絕關係而已。”
沒道理她辛辛苦苦把孩子養大,回頭汪正德老來無靠,又跑來貼孩子。如今是他就是想貼,也是貼不上了的。按照當下的規矩,這孩子上了周家的族譜之後,哪怕是還和汪家來往,對著汪正德也不能叫爹。
汪正德聽了這話,心裡堵得厲害:“你就這麼恨我?我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的錢,但凡你開口買,那就沒打過磕巴。”
高玲瓏:“……”
她臉色沉了下來:“那錢不是為我花的,是為了孩子。”
“可孩子被你送去彆人家了呀。”汪正德一臉不高興。
“是你不要的。”高玲瓏拿著掃帚,“麻煩你離我遠一點,毀了我的名聲你賠不起。”
汪正德:“……”
“你一定會後悔的。”
說完轉身就走。
高玲瓏看著他的背影,揚聲道:“我看是你後悔了。醜話說在前頭,你個混賬要是敢回來求和,我大掃帚抽你。”
汪正德想要撂兩句狠話,到底還是放棄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確實後悔了。
*
汪母喝一個月的藥要花三兩銀子,這件事情很快就傳了出去。其實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一樣的,財不露白,誰家要是有花不完的銀子,有腦子都不會往外說。可要是花出去了一大筆,就生怕彆人不知道。
在汪母眼中,這是兒子孝順自己。誰聽了不誇一句她有福氣?
這種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前些年鎮上去城裡的官道還沒有這麼寬敞的時候,村裡有一個年輕人為了給母親治病,常背著母親跋山涉水去城裡,後來現在縣太爺都嘉獎了他的孝道。
聽說這件事情的人多了,汪正德忽然發現,他的肉送不出去。
以前他也經常拿那些不好賣的地方送給認識的人,可最近兩天,聽說他要送,客人都執意要付銀子。
“你娘一路要花那麼多的藥錢,我們這些外人幫不上忙,絕對不能拖你後腿呀。”
這也沒送多少,就是一兩肉而已。
汪正德心情有點兒複雜,總覺得事情有哪裡不對,可又想不出來。直到他賣完了肉,特意留了一塊送去舅舅家,隻有表嫂在,他無意多留,放下肉就要走。
表嫂一把將他拽住:“正德,這肉你還是拿去賣了吧。我沒有銀子借給你……”
聽到這一句,汪正德總算是明白了彆扭之處。都說拿人手短,那些人不要他的肉,分明就是怕他開口借銀。
畢竟,一個月三兩銀子,對於汪家來說不是個小數目,他殺豬都賺不到這麼多,哪有餘銀來還債?
汪正德今日用這一塊肉,確實是有問舅舅借銀子的打算,聽了表嫂這話,這口是開不了了。
有了這事,汪正德到家後臉色就不太好。
鄭冬雨在家裡忙忙碌碌,洗洗涮涮,一整天,沒個空閒結果人回來了,還冷著一張臉,接了她倒的水連句謝都沒有。她越想越委屈,乾脆就進了自己的屋子。
她帶著孩子住了進來,可迄今為止汪正德也沒有說什麼時候娶她……難道就這麼不明不白做夫妻?
汪母喝了藥之後,這兩天已經不用靠著拐杖也能走幾步。她坐在屋簷下將這一切看在眼裡,道:“正德,冬雨一天挺累的,你彆冷著個臉。這家裡誰也不欠你的。”
汪正德越想越煩:“你一個月喝三兩銀子了不起麼?鳥悄地悶著就是了,生怕彆人不知道。”
汪母見兒子語氣不好,聲音比他更大:“我兒子孝順,這是好事,有什麼好瞞的?聽見的人,誰不羨慕我?”
汪正德霍然起身,煩躁地大吼:“可我手頭沒有這麼多的銀子,供養不起你。現在彆人家都知道你這是個無底洞,誰會借銀子給咱?就連舅舅都不願意,你這藥還怎麼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