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露(1 / 2)

許熾從繁雜詭譎的夢裡醒來時, 溫瑜恰巧正準備出門參加作文比賽。

昨夜他昏昏沉沉不知什麼時候入了眠, 隻記得溫瑜費力地把自己扶進客房。至於醉酒後發生的一切他都記得不甚清晰, 記憶與夢境在腦海裡反複糾纏,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許熾走出客房便與她打了個照麵, 他睡眼惺忪,睫毛無精打采地半垂在眼前,頭發也亂成一團, 仿佛初生的草叢那樣蓬鬆又雜亂。

溫瑜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側過身子與他四目相對,不知道為什麼耳根一紅,退後一步欲言又止。

許熾以為她被他剛睡醒的模樣嚇了一跳, 這才意識到自己如今這副模樣究竟有多麼邋遢, 慌亂地抬手扒拉頭發,然而還沒等將亂發理順, 就渾身一頓。

一個模糊的場景自思維廢墟裡緩緩升起來, 他想起雙手觸碰到溫瑜發間時輕軟的觸感,也想起懷中少女若有若無的體溫與散發的陣陣香氣, 他昨天晚上好像……

抱,了, 溫,瑜。

他他他還做了什麼?應該沒有做出強吻或者告白之類的蠢事吧?她那麼聰明,會不會已經知道他的小心思了?

最重要的是……她看見他時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是不是說明溫瑜已經在防著他?想起她拒絕同班男生時斬釘截鐵的那句“以後儘量不要聯係”, 許熾不由得心下一緊, 握緊了拳又輕輕鬆開。

滾燙的熱度瞬間從腳底升上來,他居然表現得比溫瑜更不好意思,頂著雞窩頭支支吾吾的半晌,才問了一句與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要出門?”

溫瑜定定看他一眼,有些拘謹地回答:“我要參加新芽杯作文比賽。”

她著實被昨晚許熾的舉動嚇了一跳,轉念一想,或許那隻是他醉喝酒後不分對象的無意識動作。不管溫瑜有多麼想知道他擁抱她的用意,出於女孩子的矜持,她也不可能直白地問出這個問題。

更何況許熾對此隻字不提,很可能已經忘了有那麼一回事,再提起它來隻會徒增尷尬。

“作文比賽?”他短暫回憶了一下,年級語文組好像的確曾經組織過學生們投了這個比賽初試的稿子,他毫無興趣,因此直接交了白卷。見溫瑜通過了初試,許熾在心裡悄悄為她感到高興,又脫口而出問,“要我送你麼?”

他說著勾起嘴角向前一步,因醉酒而導致的劇烈疼痛瞬間在腦內撕扯開來,鈍鈍的疼迫使他停下來,狠狠地敲打腦袋。

自己酒量很差,他不應該喝太多的。

溫瑜皺著眉頭笑:“你還是好好休息吧,醉酒後第二天很不舒服。我有白露做伴,沒關係的。”

溫瑜和白露是前所未有的搭配,許熾不知道她們倆為什麼會認識,但既然溫瑜有了女伴,他就沒有理由陪在她身邊了。

他隻是擔心以白露的性格,可能會做一些讓她不開心的事情。

在許熾心裡莫名其妙從煩人追求者,變成更煩人情感障礙物的白露對他此時的內心活動毫不知情,卻在遠處沒有緣由地打了個寒戰。

見溫瑜急著趕時間,許熾忍著疼向她回以微笑:“那你加油,再見。”

“嗯。”她打開大門,臨走前又回過頭來,“餐桌上有我給你準備的早餐,你昨晚喝了酒,吃一點清淡的白粥就好。”

窗外的晨光如垂墜的銀河落在溫瑜身上,映亮了她琥珀色的雙眸。許熾呆呆望著她,不知不覺又想起了昨夜的那些畫麵,大腦一片空白地答了聲:“好。”

直到溫瑜關門離開後良久,他才終於把目光從那道緊閉的防盜門上挪開,用冰冷雙手捂住通紅的臉,心臟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

溫瑜和白露無疑是候場區內最顯眼的組合之一,一出現就引得不少人悄悄側目。

白露身材高挑,微微上挑的丹鳳眼顯出幾分高不可攀的傲氣,一身價格不菲的套裝更顯得整個人高貴優雅;溫瑜站在她身邊絲毫不顯遜色,白瓷般的皮膚與柔美的五官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精致的少女感,因時常帶了禮貌的微笑,與前者相比更容易讓他人產生好感。

在場都是來自各大高校的同齡人,當即有大膽的男孩子在朋友慫恿下跑來詢問微信聯係方式。

這個男生相貌清秀白淨,想來在學校裡也有很高的人氣。他對自己的外在條件頗有自信,本以為穩操勝券,沒想到話音剛落下,那個看起來很不容易接近的女孩子就冷冷瞟他一眼,語氣像一杯冷冰冰的水:“走開。”

這兩個字像兩把鐵錘砸在他胸口上,少男心,破碎了。

溫瑜聽說過白露對陌生人態度冷淡的傳言,卻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冷淡到這個地步。她無奈地笑了笑,轉頭輕聲對男生說:“不好意思,最近學業太重,我們兩個都不怎麼用微信。”

她這算是給男生一個台階下,緩解了尷尬。後者感激地看她一眼,接過話茬道:“是嗎?那就算了吧,你們好好學習哈。”

白露看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開口:“你沒必要編造借口和這些人費太多口舌,直接讓他們滾蛋就好。”

“那樣的話,他們會很尷尬吧。”溫瑜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男生也恰巧又望向她們,很不好意思地朝溫瑜笑了笑,“畢竟被拒絕就已經很難受了,如果再被數落一頓,該有多傷心啊。”

白露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她和溫瑜不熟,在很長一段時間世界裡,在白露的世界裡根本就不存在這個名字。而同樣地,也是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兩個字神奇地以指數爆炸式速度在她耳邊響起,讓她終於開始正視這個自己曾經不屑一顧的姑娘。

白露知道溫瑜的作文把她的擠下了蟬聯已久的年級最高分寶座,也知道她在新年晚會時以精湛的表演震驚全場,而最近一次聽到彆人說起她,是“許熾喜歡的女孩子”。

她想了很久,也疑惑了很久,自己為什麼會落敗於這樣一個曾經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直到今天真正與之相處起來,白露才隱約有些明白。

她們倆是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同樣能力出眾、擁有強烈的自尊心,但白露更多地將其表現成一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她自小就堅定認為自己高他人一等,因此從來不會思考其他人的想法,高貴卻孤獨地生活在自己衣食無憂的小小世界裡;溫瑜卻以溫和的心態嘗試著理解身邊的人,她明白每個人都有或多或少的不足,卻不會因此而鄙夷他們,而是嘗試著接納。

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溫柔”。

白露忍不住想,原來許熾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她好像有點能理解他了。

她們都是文學愛好者。溫瑜愛看書,在車禍後更是每天借此打發時間;白露雖然年紀小,卻能擔得起“博覽群書”這四個字。可惜從小到大,她身邊的朋友大多都隻是沉迷戀愛和化妝的嬌滴滴大小姐,能真正與之進行文學交流的少之又少,還都是成年人。

大人們雖然懂得多,對年輕人的想法和梗卻隔了深深的代溝,更何況和他們聊天總覺得有無形壓力,興趣交流大多不快活。此時好不容易遇見了一個興趣相投的同齡人,她對知音的渴求瞬間超越了對情敵的憎惡,興致勃勃地坐在候場區與溫瑜交換讀書心得。

她很少能與人一股腦聊這麼多,談到最後,甚至不舍得把溫瑜讓給許熾了——這種女孩子就應該一輩子和她泡在書堆裡,談戀愛多浪費時間啊,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就是因為這事兒把青春蹉跎殆儘了。

不行,她得想辦法把溫瑜從那家夥手裡搶回來,這姑娘是屬於讀書這項神聖活動的。

*

白露把這股信念帶進了作文考場,在大腦一團漿糊的情況下稀裡糊塗地開始動筆。她一邊如同和時間賽跑般飛快寫,一邊期待著比賽結束後,能繼續與溫瑜討論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集,一向麵無表情的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笑意。

作文題目不難,溫瑜因為之前與白露聊得很愉快而心情大好,下筆也輕快很多,行文得心應手。

隻是……她略有擔憂地看一眼身邊的人,白露半勾起嘴角的幽幽笑容,為什麼看起來這麼瘮人呢。

她們很快完成了作文,按照比賽進程,最終成績排名將在幾天後統一發布於網站,看時間正好是期末考試成績發布的時候。白露興致高昂,不想讓之前的談話就此中斷,便提議一起去咖啡廳繼續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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