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無奈地歎口氣,又把嘴撇回去:“你和他來遊樂場玩?”
這語氣,岑陽都快被醋味酸死了,想不到年級第一也有這麼委屈的時候,簡直像一隻故作高傲卻撒著嬌的貓。
“才沒有呢!我陪小瑜來的,隻不過忽然想喝奶茶,又恰好碰上他和許熾,就結伴到這兒來了。”她見陸寧神色有所緩和,抬手把吸管靠在他嘴邊,眉眼彎彎,“奶茶給你喝。”
他們靠得很近,夏小寒說話時帶了股淡淡的奶香,不費吹灰之力淌進他心底。
陸寧哪怕之前再不開心,遇上她的笑臉時,所有情緒瞬間潰不成軍,隻垂眸抿了唇笑:“我陪陸薇來玩,你想去見見她麼?”
陸薇是小他六歲的妹妹,平日裡最喜歡夏小寒這個開朗外向的大姐姐,她當即答應下來,毫不留情地向愣在一邊的岑陽說再見:“那個誰,僚機,我先走啦!小瑜那邊我會發消息告訴她。”
岑陽同學呆呆站在初夏的風裡,日光映亮他孤單的背影。
他一直以為夏小寒是和自己一樣可憐兮兮的單身狗,在被她狂塞狗糧後,岑陽終於明白了一個悲慘的事實——說好一起快樂單身,你卻偷偷撩了學神,女人果然都是大騙子。
啊,明明是五個人的電影,他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
岑陽那邊雞飛狗跳,溫瑜和許熾則有條不紊地買了門票進入鬼屋。
鬼屋內光線暗淡,溫瑜剛踏進去就有些發怵,許熾伸了手,她隻輕輕拉住他的衣袖。
“那天我和岑陽……”他說著頓了頓,加重了語氣,“真的隻是因為他在追一個女孩,讓我和他提前演練一下約會過程。”
溫瑜笑得了然:“這是你的第五次解釋了。”
她的笑還沒來得及落下,耳畔就傳來一陣女人聲嘶力竭的哀嚎,接著腳下一涼,腳腕被一隻手冷不丁地握住。
背後寒毛直豎,在巨大的恐懼下,溫瑜再也顧不上矜持,尖叫一聲後抱住許熾的手臂。
後者沒被扮演紅衣厲鬼的工作人員嚇到,卻被她這個突然的舉動驚得渾身一震,連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溫瑜半晌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多麼曖昧,一時間又怕又羞,不敢動彈。忽然頭頂籠上一層溫熱的熱度,身旁少年的手掌小心翼翼地穿過發絲落在她的腦袋上,緩緩揉了揉。
他的聲音也是低緩的,融在周圍的黑暗裡頭:“彆怕。”
溫瑜沒有看到的是,正溫聲安慰自己的許熾目光陰冷,像毒蛇一樣咬住剛剛嚇過她的工作人員,後者哪怕閱恐怖片無數,也還是被這個眼神嚇得瑟縮一下,悄咪咪挪動身子躲開。
好害怕下一秒就被他暴揍一頓啊啊啊!她隻是個儘職儘責的小員工,怎麼會有對小姐姐這麼凶巴巴的男人嘛!
接下來的路途出乎意料地順利。
許熾從頭到尾保持著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見到伺機而上的工作人員便握著拳冷笑一聲挑起眉,仿佛是再直白不過地告訴他們:“靠得太近的話,小心拳頭。”
他是打起架來不要命的那種人,發怒時渾身的氣質自然也震懾力十足,生生嚇住了不少員工,隻敢遠遠地、小小聲地露一下頭。
連鬼都怕惡人,更不用說他們了。
最為怪異的是,溫瑜因垂著頭而看不見他的表情,許熾雖然頂著一張惡狠狠的臉,嘴裡卻極儘溫柔地安撫她,滿臉殺氣地講冷笑話,場麵可謂十足矛盾。
溫瑜被他一本正經說冷笑話的模樣逗得不時輕笑幾聲,還不忘了吐槽一句:“我聽說這個鬼屋很嚇人的,等自己親身走進來,好像也不過如此。”
藏在黑暗角落裡的工作人員們紛紛表示抗議:明明是你的男朋友更恐怖好嗎!我們已經儘力了!
她軟著一雙腿,幾乎被許熾拖出了鬼屋,剛打開手機就看見夏小寒的消息:“我遇見陸寧了,姐妹保重!”
“岑陽發信息說他回家了。”許熾看著她,心裡那些背下來的小套路和情話一股腦全都消失不見,想了半晌才有些緊張地問,“你還想繼續玩嗎?”
溫瑜心有餘悸,拍拍胸脯笑:“當然繼續啊。”
其實許熾幾乎沒來過遊樂園。
小時候父母忙著創業,沒時間陪他;事業有了起色後,母親又意外離開,他和許建陽的關係也在一朝之間轟然破裂。
等長大了,就忙著打架玩樂,更不會來這種小孩子才會待的地方。
可當他與溫瑜一起時,曾經認為幼稚可笑的事情居然變得無比可愛,無論是聽她在海盜船上像落葉一樣飄飄搖搖的尖叫,還是看她夾中玩偶後笑得像小月牙一樣的眼睛,他會感到很開心。
許熾一邊走一邊想,或許他喜歡的不是這些老套單調的遊樂項目,而是陪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姑娘。
隻要有了她,他就會無法抑製地笑。
他們最後來到摩天輪,可以俯視整座遊樂園的地方。
天色已經暗下來,初夏鮮有雲層,幾顆稀疏的星點掛在漆黑暮色裡,一輪弦月吐出黯淡的光。
溫瑜已經有些累了,托著腮幫子側頭看向窗外,半垂著眼睛;許熾也側了腦袋,餘光卻悄悄落在她臉上,靜默無言地看著她的眸底。
摩天輪一共有兩圈,總時長超過接近半小時,溫瑜第一圈過後便昏昏沉沉,不過一會兒便闔上雙眼淺淺睡去。
許熾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也學著溫瑜的樣子以手撐腮,麵對著她側過來的臉。
她的睫毛纖長,像蝴蝶緩緩合上的翅膀,在眼底打下一片霧蒙蒙的陰影,微微顫動時,仿佛能拂過他心裡頭。
許熾莫名想起來岑陽曾說過“在摩天輪頂端接吻的情侶會幸福一生”的傳聞,可他沒有吻下去,隻是屏住了呼吸,伸出手輕輕覆在溫瑜的鬢角。
然後手掌順勢而下,勾勒出少女沉睡中靜謐的輪廓,他觸到一些輕飄飄的發絲,還有她溫熱的麵頰,像柔軟的果凍或棉花。
在摩天輪升上頂點時,許熾的大拇指恰巧撫過她嫣紅的唇瓣,極儘輕柔地自唇峰摩挲至邊角,半晌舍不得移開。
溫瑜一定做了個愉快的夢,所以嘴角才會小小地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