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瑜還來不及看上一眼,信封就被火焰吞噬殆儘,他見她好奇,戳了戳小姑娘的腦袋:“這是男人間的交流,你不能看。”
小氣鬼。
等二人祭拜完畢準備離開時,不遠處兀地傳來另一道手電筒光線。這時出現在此處的人除了她,不外乎還有那兩位,溫瑜心下了然地轉過頭,果然見到宋潔和跟在她身後的溫瑾。
見到溫瑜,她們倆身子同時一震,溫瑾是出於詫異與羞愧,宋潔的情感就要比她複雜得多。
自從那天無緣無故聽見了腦海裡溫瑜的聲音,她回家後便發燒做起了噩夢。
夢裡的自己居然莫名其妙成了一直被她冷眼相待的溫瑜,宋潔親身經曆了養女從嬰兒到少年時期慘淡孤寂的每個夜晚,感受之真實、時間之漫長,都讓她覺得自己真的體驗了一遍溫瑜的人生。
宋潔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一句隨意的冷嘲熱諷那樣傷人,更不知道被當著外人扇巴掌的滋味是如此難受,仿佛尊嚴和身體一並被壓在刀尖上反複碾壓,痛不欲生。
理所當然地,在那個夢裡,她一看見身為養母的自己的臉就直犯惡心,隻想將其毫不留情地狠狠揍一頓,可謂名副其實的“我打我自己”。
等夢醒了,宋潔還是久久難以從夢中陰影走出來,照鏡子時對著熟悉的一張臉又氣又恨,說不清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直到那時她才隱隱約約地明白,原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幾乎毀掉了一個女孩的前半生,她曾經對溫瑜吃癟難過的模樣樂在其中,如今隻剩下自責,可過錯是無法挽回的,不會因為始作俑者的一時愧疚而變成過眼雲煙。
於是此時乍一見到溫瑜,曾經被那個夢支配的恐懼一股腦湧上腦海,與此同時她還感到了難言的羞愧與恐懼——畢竟連宋潔本人都想暴打自己,更不用提溫瑜。
比起她們兩人,溫瑜要淡然得多,隻麵無表情地像二人點頭示意一下,然後輕輕對許熾說:“走吧。”
宋潔手心全是冷汗,等怔怔看他們背影走遠,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連一句“對不起”都沒有對她說。
或許在愧疚中走完下輩子是對她的懲罰,宋潔隻能苦笑著心甘情願地接受。
隻是等往生時見到溫建成,她該怎麼向他提及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呢?
她不知道。
*
因為想起了溫建成,溫瑜的心情算不上好,回程路上沒有說太多話。
許熾知道她需要獨自冷靜的時間,便一言不發地走在溫瑜身邊,偶爾悄悄轉過頭,看她被凍得通紅的鼻尖與微垂的睫毛。
他瞧著瞧著,就不知不覺靠她越來越近,最後撞在溫瑜手臂上,指尖劃過她的手背,冰冰涼涼。
許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看著她的眼睛問:“你是不是挺冷的?”
他說著用一根手指勾過溫瑜大拇指,輕緩按壓著她的指腹。溫瑜沒有拒絕他的觸碰,嘴角蕩起一個淺淡的微笑:“有一點。”
她說話時呼出一團白茫茫的氣團,簡直要飄到他心裡,鬆鬆軟軟地融化成一片。許熾得寸進尺,乾脆直接將她的手包在自己手掌中,再放進他口袋裡。
暖流自身旁少年的手心徑直踱入她手中,再順著周身血液悄無聲息淌入心頭,她忽然間就不覺得冷了。
溫瑜往他這邊挪近了一步。
他們都在年少時失去了摯愛的親人,也因此比同齡人更懂得珍惜眼前人。許熾深吸一口寒意刺骨的冷氣,不自覺偷偷揚起滿足的笑,心裡又想起那封送給溫瑜養父的信件,不曉得他有沒有收到看完。
第一次見到這位未來嶽父,他還真有點緊張。
“溫叔叔:
您好!
我叫許熾,是一個喜歡溫瑜很久的男同學,以後很可能會成為您的女婿。您不用擔心,我們在高考結束前絕不早戀,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強身健體建設祖國,爭取考上國內最好的大學。
我要向您介紹一下自己,十七歲,淮城本地人,身高182cm,目前是一個高三學生。
我有以下幾項優點:
一:長相正常,不奇形怪狀,拿得出手(信封裡有張我的登記照,我高三剪了寸頭,頭發比照片上要短一點)。
二:性格正常,我人緣不錯,認識很多校內校外的朋友,而且很會照顧人,同學都說我是個性格外向的暖男,真的!
三:學習成績良好,我一直穩定在年級理科前五,這要多虧了高一時溫瑜替我補習,防止我誤入歧途,您女兒真好,謝謝您。
四:家境良好,我家裡有點小錢,無外債,絕對不會讓她受苦。而且以後我會選擇經商,未來經濟條件一定不會太差,能給她富足穩定的生活。
五:愛好良好,我學過街舞、吉他、書法和馬術,而且我和溫瑜都很喜歡畫畫,雖然我的水平遠遠趕不上她,不過我會努力。
六: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她,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以前的我其實是個特彆不聽話的混賬小子,是因為有了溫瑜,我才嘗試著認真思考未來,從而把她規劃進今後的人生裡。
為了能配得上她,我在高一時重新拾起向來不喜歡的學習,也學會克製脾氣,不再像個暴躁的刺頭整天惹是生非,多虧了她,讓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您能培養出這麼優秀又討人喜歡的小姑娘真是很不容易,辛苦了。
祝您在那一邊吃飽喝足,每天都開開心心。
我會好好照顧溫瑜,希望爸爸您能接受我。
……寫錯字了,溫叔叔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