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晗拿著這塊燙手山芋,飛快瞟過許熾正燃著火的雙眼,他知道自己捅了馬蜂窩,於是乾笑一聲把畫紙重新放回書架裡:“我也覺得挺好的——你們家準備了零食不?我有點餓了。”
許建陽朝他使眼色:“跟我來。”
四人就這樣通過拙劣的借口一起溜走了,留下對內情一無所知的溫瑜和耳根泛紅、麵色陰沉的許熾。
吵吵嚷嚷的畫室裡驟然安靜下來,溫瑜有些不適應,好奇地扭頭問他:“那些畫上是什麼?”
許熾悶悶回答:“沒什麼。”
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麼,略有些驚詫地睜大眼睛,連帶著說話都有點小結巴:“小、小黃圖?”
如果真是這樣,好像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家長們神情那麼怪異了。現在許熾心裡一定很尷尬,她嘗試著安慰他,壓低聲音繼續說:“沒關係的,你正值青春期,大家都可以理解。”
這番話像一把徹底引爆炸彈的火,讓許熾耳根的紅潮迅速蔓延至整張臉上,他咬著牙,以篤定的語氣輕聲道:“不是的。”
溫瑜茫然地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她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心軟,許熾一下子便泄了氣,繃著聲音告訴她:“你自己去看吧。”
溫瑜按耐不住好奇心,又怕他隨時改變主意,在許熾話音落下的瞬間就小跑到書架前。書架極高,那遝紙被放在頂層,加上溫晗臨走前做賊心虛,把它推進了角落裡,她即使踮起腳尖也勾不到。溫瑜正苦惱著該如何拿到它,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熱氣,接著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出,替她將畫紙拿出來。
當她轉過身抬頭時,正對上許熾漆黑的眸。他瞳色深沉,平日裡藏在眼底的狠戾與陰翳在望向溫瑜時如清晨霧氣般消散殆儘,氤氳出幾分拘謹的柔情,像深潭之上蕩漾開的微小漣漪,直直淌進她心裡。
他們離得很近,幾乎像是許熾把她擁在懷裡。溫瑜身後便是書架,因而無法後退,她下意識屏住呼吸,而他抿了唇垂眸,終於下定決心般將畫紙遞給她。
溫瑜趕緊接過,她原本的計劃是借助這些畫作緩解如今稍顯曖昧的氛圍,在看到畫麵的第一眼卻心頭一動,騰騰熱氣從足底升起來。
再往下看,每每翻看一張,她的臉就越紅上幾分,大腦像在放煙花,開心又無措,最後乾脆一片空白地死了機,不曉得自己在想些什麼。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其他人會露出那樣的神情了。
許熾也緊張得臉龐發燙,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視線飄飄忽忽,最終落在小姑娘毛茸茸的頭頂上,突然聽見她支支吾吾地說:“畫得不錯,我、我很喜……”
話沒說完,嘴唇便被兀地覆上了一個蜻蜓點水的吻。熾熱柔軟的觸感還未擴散開,就在一個愣神間戛然而止,許熾的動作輕快又小心翼翼,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他看著眼前溫瑜雙頰上的一片緋紅,心情莫名好了許多,正想再逗逗她,卻被溫晗的一聲喊叫打斷思緒:“許熾快來!重大發現!”
溫瑜垂著頭,聲音小小的:“你快去吧。”
許熾應了聲,臨走前摸了摸她的腦袋,直到走出畫室才用手摸了把滾燙的臉,無聲笑起來。
而溫瑜靜靜站在畫室裡,用了半晌時間才讓狂跳不已的心臟趨於平穩,指尖和嘴唇都隱隱發燙,她又咬著下唇看一眼畫上自己的側臉,不自覺勾起唇角。
☆
許熾萬萬沒想到,溫晗居然發現了自己曾經寫給溫瑜的情書。
是他在元旦晚會時準備送給她的那封。因為見識到了溫瑜對追求者毫不留情的態度,他隻得把它當做一個秘密咽回心裡,放在家中一直沒送出去。
“你說巧不巧,我本來在書房瞎轉悠,忽然在一堆古典名著裡發現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剛想抽出來回憶青春,就在裡麵發現了這張信紙——我可不是故意偷窺你隱私的啊,這上麵也沒標注非禮勿視,我看完了才知道它是封甜膩膩的情書。”溫晗賊兮兮地笑,“我妹還不知道吧?想拿回去不?叫一聲哥哥。”
許熾:……
元旦後他心灰意冷地回家,為追上溫瑜的學習進度而在半夜燃起了學習熱情,做了幾個小時《五三》後又想起那封情書,便把它從書包裡拿出來看了看。
一定就是那時候夾進來的。
“溫瑜,你好!和你在一起的每段時間都過得飛快,自從與你約定放學後一起學習,我從清晨鬨鐘響起時就會期待晚上的到來……”
溫晗做深情朗誦狀,用隻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小聲朗誦全文,語氣之油膩可謂男默女淚。
“停。”許熾不知道是氣還是羞,深吸一口氣,耳根隱隱有些紅,幾近於咬牙切齒地說,“哥哥。”
溫晗噗嗤一聲笑出來,眼睛彎成細長的柳葉。他裝作鄭重其事的模樣把情書雙手遞給許熾,然後做長輩狀拍了拍他的肩頭:“小熾啊,恭喜你通過了溫晗哥哥的試煉。在尊嚴和小瑜之間,你選擇了我妹妹,你是個靠譜的……不行了我編不下去了哈哈哈!”
“既然你承認是我哥,那是不是該考慮考慮……”許熾攥緊信紙冷笑一聲,薄唇輕啟,一字一頓說出了魔鬼般的三個字,“壓,歲,錢。”
每個字都沉沉砸在溫晗耳膜上,他乾笑著後退一步,語氣可憐巴巴:“這不好吧,我最近手頭有點緊。”
這其實是真話。溫晗憑借一張出色的臉和顯赫家事桃花無數,而他本人又偏生是個浪蕩子,在外沾花惹草無數,約會一個接著一個,幾乎全是他掏錢。
更何況如今正值春節,小姐姐們的禮物也要分彆準備,這些奢侈品積少成多,成功讓溫公子錢包大出血。
許熾一句話就讓戰況陡然逆轉,正值勢均力敵之際,他忽然歎息一聲搖搖頭:“攤上你這麼不靠譜的哥哥,溫瑜真是可憐。”
這番話直戳溫晗軟肋,作為一個在妹妹麵前千方百計樹立尊嚴的哥哥,他不能讓溫瑜喜歡的男孩子看不起自己。
於是他咬牙切齒地捂緊錢包,看一眼挑眉漫不經心微笑的許熾,擠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要多少,你說。”
臭小子,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