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明薄唇翕合間眼睛已經閉上, 一副我不想再說話了要休息的架勢。
蘇汣撇撇嘴,想要再湊過去, 卻忽然瞥見在外麵跟手下說什麼一直沒上來的徐鶯。
師父露在麵紗外麵的勾魂眼微微眯起,顯然是把他們剛剛的“親密”看得清清楚楚。
“師父呀,你不上來麼?”
她無聲做著嘴型, 指尖點了點決明方向, 示意,我師兄要閉目養神, 咱們小聲點兒。
徐鶯眼皮狠狠跳了跳, 搖頭。
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彆忘了師父說過的話,太吵的話,你師兄嫌棄你!
然後繡鞋足尖點地, 身體輕輕一躍,裙擺盤旋出花旋兒落在了車前的露台上, 盤腿席地而坐。
蘇汣深深地感受到了師父的怨念,這酸溜溜表情哦,是幽怨自己隻纏著師兄就忘了師父麼?
不過師兄怎麼會嫌棄她。
嘴角得意地翹起, 嫌棄不是這樣的, 他明顯喜歡自己嘛!
正想爬到前麵竹窗跟師父說說話安慰一下吃醋的老小孩,卻透過竹編窗欞看到徐鶯從袖子裡變戲法兒似的摸出來一截短短的竹笛。
削蔥玉指翹起,竹笛湊到紅唇邊。
徐鶯撩起眼皮斜睨她一眼,眼神又帶上笑意。
蘇汣還沒反應過來,就聽一陣悠揚笛聲驟然回蕩開去,官道兩側是深山老林, 笛聲穿林而過,蕩起簌簌葉響。
其間隱約混雜有天外來客般的踏空聲,她疑惑地朝斜後方望去。
就見一群黑袍人踩著樹梢葉尖飛踏而來。
打頭的是個半邊臉被黃銅麵具遮住,頭發挑白的中年男人。
他還沒落地,帶著內勁的聲音就遠遠傳來,“恭送少宮主。”
一群人穩穩落下,在車後單膝跪地,齊聲應和。
決明仍舊閉著眼睛沒說話,隻有兩側的紗簾無風飛起。
“老二,這裡交給你了。”
徐鶯輕笑一聲,竹笛在手指間打了個旋兒。
蘇汣滿臉疑惑,決明之前對徐鶯都挺溫和的,怎麼現在聲都不出,這麼高冷的呢?
那個酷酷的老男人應該就是幽遊三鬼中的老二,過來接替徐鶯查之前小白臉的事情。
撇開決明不說,豔鬼吹笛子難道隻是為了烘托牛逼氛圍?
馬車前還是空空的,不見有馬被牽出來,剛剛有一瞬間她還以為會冒出來幾個輕功了得的侍衛侍女之類的把車整個給抬起來呢。
然而內心小小的失望還沒完全醞釀起來,就聽樹林裡再次發出簌簌響動。
下一瞬,鷹嘯劃破天穹。
四麵八方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無數蒼鷹,一個個利爪閃著寒光,個頭剽健。
徐鶯再次吹響竹笛,就見蒼鷹開始井然有序地分列在馬車四角,打頭的四隻尖利鷹嘴從暗藏的機關裡勾出鎖鏈。
“嘩啦啦”朝四麵天空長長牽出。
“哐哐啷啷”一陣響,訓練有素的巨鷹已經紛紛將鐵爪在鎖鏈上扣緊。
“坐穩咯!”
徐鶯在前麵笑著敦促,小女孩兒第一次見這陣仗,驚得小嘴兒都合不攏了。
她就像是找到哄小孩兒妙招的家長,滿眼慈愛。
實木打造的巨大馬車先是顫了顫,刹那間,臨空飛起,紗簾瞬時高高飛揚,車頂四角的流蘇飄起,銅鈴叮鐺。
蘇汣在起飛的瞬間,壓低肩背,條件反射似的以一個趴臥的姿勢伏在軟墊上。
兩隻眼睛睜得圓啾啾,眼底興味盎然。
武俠世界裡的高人也真是會玩兒!
馬車直竄上半空,清爽山風吹過,渾身毛孔都舒服得張開來貪婪地呼吸,蘇汣探著腦袋望紗簾外望去,青山碧水在眼底氣勢恢宏地蔓延開去。
原本跑馬的官道已經變成一條細線掩映在山林間。
他們這麼飛著走直線,可比沿著小路跑馬或是施展輕功還要快多了。
忽然一陣鷹嘯,車身陡然傾斜。
蘇汣沒料到它們開飛車還帶耍雜技,猝不及防就要從旁邊滑出去。
卻感覺腰間倏爾一緊。
整個人倒飛回去。
她撫著心口小口喘氣,偏臉看去。
決明仍舊靠在車後安靜地閉著雙眼,眉心那一道朱砂小蛇紋顏色似乎更深了些,在白皙的皮膚上跳躍得像是要跳出來了似的。
嘖,明明是他出手把自己摟回來,還裝!
蘇汣瞥一眼前麵竹窗,姨媽正專心地時不時吹一管子控製那些調皮的蒼鷹,好像沒有注意到這裡。
於是搓搓小手,望決明身邊爬過去。
“師兄?”
她碰了碰男人垂在身材廣袖下麵露出來的半截指尖,沒反應。
“真的好驚險啊,剛剛要不是師兄,我就掉下去了……”
小聲地自言自語般呢喃。
再往前湊一點,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輕輕抬起。
“師兄,你抱著我就不怕小汣掉下去了。” 蘇汣笑眯眯地一個翻身,屁股坐在決明身側,抬著他的一條胳膊就鑽了下去。
後背抵著男人結實的胸膛,蹭了蹭找到最舒適的角度。
然後仰頭窩進去。
再把胳膊放下來,抱在懷裡扣好,人皮靠墊人工安全帶,完美。
整個過程決明都一點反應沒有。
蘇汣就偏了偏腦袋,耳朵貼著他的心口,要不是心跳還一下下沉穩有力,而且還有越來越快的趨勢,她還真以為這男人對她無動於衷呢。
心裡竊笑,臉頰舒服地在他平整的前襟上擦了擦。
準備也小小地閉目養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