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眾人怨氣衝天,隱隱有怪到他們頭上的意思,被這麼一攛掇慫恿,石黑張口結舌了半天,狠了狠心,大罵了一聲這陛下好生狡猾,竟然有兩麵做派!
以此來表示自己與姚茂絕無私心,定與全營房的將士共進退,大不了這將軍也不當了。
怎麼可能全營房將士連一頓熱飯,一鍋暖身子的洗腳水都供應不上?
姚茂愕然之餘,心生了些許懷疑,再三追問下去。
對方表示,刺史府的家仆就是這般說的,那木炭與柴火全都供應給陛下與王後取暖洗澡了,非但如此,他們身邊的侍婢都能每天洗個熱水澡呢。
如此驕奢淫逸……
這端茶送水的侍婢如何能與他們這些拚殺在前的將士相比?
眾人滿腹牢騷,不依不饒地鬨起了情緒。
“這樣,諸位兄弟也不要鬨了,某這邊去問一問。”心知這其中定然有古怪,姚茂抬起手打著圓場,汗顏道,“定讓諸位兄弟有口熱乎的能吃。”
眼見這夜裡又下起了小雪,北地苦寒,若無熱水這該如何捱?
且說姚茂走後不久,營房裡去來了個生麵孔。
竟然是個明眸皓齒的女郎。
“請問姚將軍可在?”
值夜的漢子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少女臉上,多了幾分狐疑與八卦。
“女郎是誰?找姚將軍作甚麼?”
看她打扮非富即貴,想到今晚鬨出的這事兒,對方心裡卻先多了幾分怨氣,說話也有點兒衝。
女郎,也就是陸拂拂。
被這一頓亂衝,衝得有點兒懵逼,但也沒生氣。
“我……我有事相尋。”
“姚將軍不在!!”值夜的漢子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女郎請回吧!”
“那石將軍可在?”
值夜的漢子心中窩火:“這大冷天的,你叫我如何幫你去尋石將軍?”
然而,就在下一秒,營房的帳子卻忽然被人撩開了。
石黑打起了簾子,大踏步地鑽出了營房,嗓音像打雷。
“俺這不是在這兒嗎?!找俺做什麼?!”
一邊走,兩隻虎目一邊四處亂瞟。
目光好巧不巧正好又與陸拂拂撞了個正著。
陸拂拂:……
石黑悚然一驚,嗓音大得像平地起了個雷。
“王後?!!!”
“你怎麼在這兒?!”
這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值夜的漢子倒抽了一口冷氣,也傻了眼。
拂拂嘴角一抽:“石將軍。”
石黑這才意識到自己乾了什麼,冷汗都滴了下來。
拂拂“嘿”地一聲露出個賊兮兮的笑容,特豪邁地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我請將軍喝酒來的。”
夜深雪重,風就跟刀子似得梳了過來,尤其是入了夜,北風聲更如鬼嘯。
雪都結成了冰,一腳踩上去咯吱脆響。
此時營房裡卻篝火熊熊。
一眾五大三粗的漢子們,個個眼睛滴溜溜地轉,眼裡閃動著疑惑和好奇。
待陸拂拂看過去,又俱都作一副恭敬的模樣,儼然是將怨氣全都老老實實地藏了起來。
女孩兒一進屋,就特彆熟稔地給自己挑了個位子,一屁股坐下來。
察覺到四周一片安靜,拂拂眨巴著眼睛笑:“大家夥兒坐啊。”
眾將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畏畏縮縮地坐了下來,又驚訝又好奇地打量著麵前的這位少女王後。
少女毫無貴女那一身嬌嬌的習氣,大大方方地席地而坐、
“這麼說王後今日不是一個人來的?”石黑驚疑不定地問。
“是陛下要過來的。”女孩兒眉眼彎彎地笑,“陛下如今去巡視營房了,待會兒才過來呢。”
敢放任自己的王後一人來這種地方,這代表什麼,這代表信任啊!
起初,這些將士還頗有些緊張,放不開。
但看陸拂拂她一舉一動,都十分接地氣,也都大著膽子和她說起了話。
“王後和那些貴人一點兒都不像。”一人小心翼翼地說道。
和那些出個門都要幕籬遮臉的貴女不同,陸拂拂此言此舉可謂是十分豪放了。
抬手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女孩兒臉色沒變。
笑道:“我哪裡算得上什麼高門貴女,眾將軍就彆埋汰我了。”
眾人麵麵相覷,這如何算不上貴人了?王後都不算貴人,那這世界上還有貴人嗎?
“諸位將軍有所不知,俺其實出生鄉野。”
一張嘴,這一口土話,俱將眾將士驚得一個倒仰,一臉懵。
“就是前幾年陛下選妃,選到俺們村子裡去了。”用力抹了抹唇邊的酒漬,陸拂拂盤著腿胡坐著,端得上是一個氣派豪爽。
“俺當時正好被選中,就這樣入了宮,一路也不知怎麼地,稀裡糊塗地就混上了王後。”
“說是王後,其實俺碰上那些貴人也害怕。”女孩兒眸光熠熠,老老實實地笑著交代道,“俺就是個魚目混珠的,生怕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合規矩,叫那些貴人笑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