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再度乘坐婚車,帶著伴郎團回到家中,那是一套位於市中心的高層住宅,剛剛裝修完畢,交通便捷時尚舒適,正適合作為新婚住所。
甫一進門,簇擁在俞適野身旁的伴郎團就起哄,他們全是俞適野的同學和朋友:“臥室,臥室,先去臥室看一眼!”
“天還沒黑呢,看什麼臥室,鬨洞房也早了點——”
俞適野試圖反抗,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被架進了房間,在他身後,溫彆玉也帶著自己的幾個雇來的伴郎慢悠悠地跟上。雇來的就是好,一句話一個動作,絕不做多餘的事情。
臥室的房門被推開,大紅色的喜字當先映入眼底,緊接著,是被整個打扮得紅彤彤的圓形大床,中間是兩個並排坐著的婚慶娃娃,一大塊白色羊絨地毯放置床前,地毯周圍散放著的新婚禮物,每個禮物上都貼著條便簽,上邊是手寫的祝福語。
新婚的臥室,當然也少不了雙人合照。
衝在最前的伴郎眼睛賊尖,一眼就看見放在床頭的親密照片,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窗前,拿起照片,正要放聲調笑,突然發現點不對勁的地方,再定睛一看……
照片裡和俞適野站在一起的人,不是現在結婚的這位!
伴郎手一抖,相框脫手而出,在其將將落地的那個刹那,旁邊伸來一隻手,及時將掉下的相框接住了。
接住相框的手一反,相框正麵朝上,裡頭的合照也跟著暴露出來。
伴郎突然口乾舌燥,剛才喝下的一點酒,全部變成冷汗,自他額頭密密麻麻的冒出來,他慢慢的,機械的,僵硬的,將腦袋轉了半圈,順著手臂的方向,一直看到手臂的主人。
果不其然,就是婚禮的新郎,溫彆玉!
就算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伴郎還是當場一個哆嗦,撞在了床頭櫃上。現場十分熱鬨,小小的房間裡擠著七八個人,這個小角落的動靜壓根沒有驚動其餘的人,所以還是溫彆玉動了手。
溫彆玉扶了撞到床頭櫃的人一把,說了聲“小心”之後,將人推推,讓人讓開,並把相框放回床頭櫃,還頗帶惡趣味地調整了下位置,讓照片正衝著床頭,保證睡在這裡的人能夠一眼看見,而後,若無其事地走了。
接下去的時間倒是一派平靜,參觀完了房間的伴郎團們在俞適野充滿暗示的表情之下,沒敢真乾出將兩新人扛起來丟到床上的事情——既然如此,隻能走了。
俞適野跟在眾人身後,將伴郎們統統送入電梯,剛才轉身,門後就閃出個人來。
他沒有驚慌,老神在在問了一句:“從剛才開始就見你躲在人群後邊衝我擠眉弄眼了,有什麼事?”
自門後出來的人正是剛才看見相框的伴郎,他姓孟,名啟航,是俞適野國外留學時候的室友,關係還挺鐵。
孟啟航欲言又止:“你……你……”
俞適野都有點不耐煩了,他累了半天,隻想休息:“到底什麼事?不重要的話我們明天再說。”
孟啟航趕忙將人攔住:“彆,很重要。”他說著,朝半掩的大門裡探了回腦袋,沒看見人,才細聲細氣,“我問一下,你為什麼和現在這位結婚?”
俞適野愣了一下,笑道:“還能為什麼,想結婚就結了。”
孟啟航:“就是說你愛他?”
俞適野反問:“不然呢?”
孟啟航鬆了一口氣,拍拍俞適野的肩膀:“那行,你心裡清楚就行,結了婚成了家,就好好過日子,反正現在這位和你在一起,比前麵那位更登對……”
他說完了,向電梯走去,走之前不忘回頭再強調:
“記得,收收心,好好過日子!”
樓道裡隻剩下俞適野一個人,他望著離去的朋友,產生了一些迷惑。
說話就好好說話,怎麼還一副規勸出軌渣男的口吻?
他現在不想動腦筋,沒有多想,轉身進了屋子,甫一進門,血紅血紅的床單被罩就占據他的全部視線。
真是的,都說了新房不要搞太多的紅色……
俞適野頭痛地挪開目光,隨手扯下身上的外套,丟過去,蓋在被罩上。
這動靜吸引了站在臥室裡打量衣帽間的溫彆玉。他轉過頭身來:“人走了?”
俞適野:“走了。”
溫彆玉:“還有彆的事情嗎?”
俞適野:“沒了。今天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去吧。”
溫彆玉淡淡說:“不用,叫了車,在樓下等了。”
俞適野樂得輕鬆:“下回見。”
溫彆玉:“離婚見。”
互相道彆之後,溫彆玉向臥室的出口走去。
俞適野稍稍側身,給人讓開位置,當一身白西裝的人從他身旁擦過的時候,他突然叫道:“等等。”
溫彆玉停下腳步,側頭看人。
俞適野拍拍額頭:“晚上出門,穿一整套白西裝有點奇怪,但這兩天降溫,不穿又有點冷,我給你找個外套吧,之前布置的時候應該放進來幾套過。”
他來到衣帽間前,向裡頭看去。
衣帽間裡果然有幾件衣服,不多,但從內到外都有,而且都是吊牌沒摘的新衣服。
俞適野選了件尺碼合適風衣遞給溫彆玉。
溫彆玉的目光慢悠悠地在這件衣服上轉了一圈,尤其看著它的尺碼;然後他的視線一偏,偏到了床頭的合照上。
對方久久不接衣服,俞適野奇怪了:“怎麼了?”
“沒什麼。”溫彆玉嗤笑一聲,沒接這件屬於彆人的衣服,自己走進衣帽間,拿了大一號的,“下次離婚的時候還你。”
拿了衣服的人直接離去,俞適野望望人,又望望手中的風衣。
行吧,那件就那件,這件我自己穿。
他脫下西裝外套,再套上風衣試了下……非常緊繃,肩膀處根本活動不開。
算了,反正是開車回家,乾脆不穿外套了。
他嘴角抽了下,默默脫下風衣,挽起西裝外套,直接穿著襯衫離開房間,剛一出門,冷風呼嘯,寒意罩麵。
“哈秋!”
疲憊的婚禮終於過去了,婚禮之後,俞適野跟完成了一樁任務脫下一層枷鎖似的,再度放飛了自己。
他照常上班下班,工作休息,平時怎麼乾,現在就怎麼乾,就是事業實在有點忙,抽不出時間去廝混,索性過個獨身假期,至於婚房和溫彆玉,那是真的一次也沒有想起來。
他的家裡有一位負責打掃做飯的阿姨,姓吳,先前照顧著俞適野的奶奶,後來被奶奶拜托過來照顧俞適野。因為一貫乾淨利索,耐心細致,無論是奶奶還是俞適野,都很喜歡她,她也算是他們的半個家裡人。
今天和往常沒有兩樣。
吳阿姨早早來到俞適野家中,給俞適野準備早餐之後,目送這孩子吃完上班之後,就開始收拾家務,去菜場買菜,等她在菜場逛一圈回來,正搬個凳子坐在正對花園的廚房裡洗菜擇菜,突然來了個人。
“吳姐,吳姐在嗎?我給小俞先生帶新婚禮物來了,是我家老板讓我送過來的!”
吳阿姨抬眼一看,認出了人。那是俞汝霖先生公司裡某位股東家的保姆,她沒記得那位股東是誰,就記得了這保姆,彆看這保姆年紀不過四十歲,舌頭長足四百米,哪家有點事,她都能知道!
看著是這人,吳阿姨內心沒趣,也不想起身開門。
“都結婚六天了,怎麼這時候還送禮物?好了,東西放在外邊,我待會去拿,你也忙,我就不留你了。”
“那行,東西我放著了。”
門外的保姆眼珠一轉,她先放下東西,轉身假意要走,走沒兩步,突然抱住肚子:
“哎呦,我好像有點鬨肚子,吳姐你開個門,我先上個廁所……”
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吳阿姨也隻好起身把門打開,又將人送到屋裡供客人使用的廁所裡,才回到原位,一邊擇菜一邊等著,等著等著,她內心總覺得有點不對味,又回屋裡看了一眼,正看見那保姆走下最後一截台階。
吳阿姨臉色變了:“你怎麼從樓梯上下來?”
保姆打著哈哈:“沒有,吳姐你不要誤會,我就是看看這玻璃樓梯,造得多時髦啊。”她趕緊說,“家裡頭還有事,那我就回去了,謝謝吳姐啊。”
這句說完,保姆一溜兒出了房間,吳阿姨沒追保姆,她三步並作兩步上樓看了一眼,倒沒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書房的門好好關著,臥室裡也是她之前整理過的模樣。她再從窗戶向外看去,看見離開了房子的保姆正邊走邊用手機發消息,也不知是什麼重要的消息,要在走路的時候發。
吳阿姨真的覺得很不對勁,她給俞適野打個電話,著重描述了這些人的詭異行徑:
“小野,我覺得最近家裡有點奇怪……從你結婚到現在,差不多一周了,每天都有人來送禮物,什麼司機啊,秘書啊,保姆啊……送禮物是正常的,但她們怎麼總挑你不在家的時候來送禮物?按理來講,禮物不是應該當麵交給主人嗎?……還有啊,這些人看著都鬼鬼祟祟的,送了禮物也不走,非要往家裡瞅一瞅瞧一瞧,還老愛觀察車庫和玄關,你說,奇怪不奇怪?”
俞適野暫時沒有表示是否奇怪。此刻的俞家老宅裡,俞奶奶先表露了自己的奇怪:
“我的孫子假結婚真拿錢,就為了八千萬才舉辦這個婚禮,所以才會婚前派送出兩張名字不一樣的喜帖來……這種流言,究竟是怎麼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