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餘溫未了 楚寒衣青 8457 字 8個月前

溫彆玉跟著低了頭。

他的視線正對著俞適野的後腦勺,或許是今天要運動的緣故,進球場的時候,俞適野拿了根橡皮筋,把自己的發尾紮起來,紮出個小揪揪,這一點點栗色的頭發,正迎著陽光,閃出幾點燦金的色澤。

正好有一陣風吹來,送來了青草地的味道和泉水與山林的氣息,前者是這個草場自帶的氣味,而後者,甘甜幽遠,是俞適野身上香水的味道。

“這兩人感情還是挺好的,俞總都蹲下來給人係鞋帶了。”

“他們假結婚的說法,究竟從哪裡傳出來的?不會是互深內部權力傾軋,選他當靶子吧。”

高爾夫球場上,有一處戶外休息區,休息區玲瓏小巧,但該有的東西都有,無論是鋪著長巾的食物桌,還是用以這樣的太陽傘,又或者傘下邊小小的圓圓的,比井蓋還稍小一些的小圓桌。

這些小圓桌分散在草坪上,一把圓桌標配兩把椅子,桌麵還擺放著一個纖細的花瓶並一朵香檳玫瑰,精致而美麗,正適合打球打累的客人攜女伴坐下,分享些廚師用心烹飪的美食。

議論的聲音就是從這一塊地方發出來的,兩位發際線退避三尺,肚皮則吹響進軍號角的中年男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話,直至第三道聲音加進來。

“什麼假結婚?”

兩男人轉頭一看,看見個年輕人坐在他們的背後。

這位年輕人可比他們年輕很多,正是二十五歲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劉海向後梳起,露出一張也算天庭飽滿鼻梁挺直的麵孔,身上是一身看不出牌子的運動衫,手上一柄鑲有24k金的球杆,閃爍著人民幣的耀眼光芒。

除此以外,他的右耳還打了個耳洞,上邊一枚鑽石耳釘閃閃發亮。

兩老男人一看這標誌的大背頭和鑽石耳釘,就明白坐在這裡的是誰了,他們瞬間綻出向日葵朝陽一樣親切的笑容:“這不是小趙總嗎,小趙總今天也來運動?”

小趙總全名趙景修,有個好爹,好爹攢下了兒子躺著揮霍三輩子也揮霍不完的家業,但拿人的手軟,兒子享受著老爹的成果,也得聽老爹的話,於是乖乖遵照老爹吩咐,來這裡找年齡相近但事業有成的俞適野親近親近,看能不能做朋友。

怎麼說呢,一開始趙景修還是有點不樂意的,就像學渣總是不待見學霸那樣,但真正見了以後,趙景修覺得——這人有點香。

趙景修側了側身,對前頭兩個男人說:“你們跟我詳細說說,什麼假結婚?”

休息區的正中央,這三人是一處,隔著兩張空桌子,還有一位年齡比趙景修差不多大上十歲的男人在講電話。這個男人被人叫做錢經理。

錢經理和小趙總年紀差十歲,行頭差更多,錢經理雖然也努力將自己修飾打扮,但全身上下的衣服配飾加上手機,可能還比不上趙景修的一雙鞋子,這大概是投胎技術裡不可攀越的鴻溝問題吧。

除了裝備上的差距,他的表情也不如這裡的大多數人一樣悠閒自在,而是拿著個手機,壓低了聲音快速說話,像機關槍藏在被子裡突突突突突,連成了一片沉悶轟鳴:

“你給我查查,我們三期標書競標人裡頭,是不是有個叫做廣頌的設計公司報名了,設計公司的負責人是不是姓溫!”

休息區的議論影響不到俞適野和溫彆玉。

溫彆玉初次接觸高爾夫這項運動,興致頗高,正在認認真真的鑽研當中。

又一杆擊球過後,俞適野眯眼眺望一會後,判斷這是個好球,找來球車,坐在駕駛座上對溫彆玉招招手:“走吧,我來開車,我們一起去找球,今天我是你的專屬球童。”

他們乘著球車一路向前,身旁一開始還跟著些人,但越往深處,身旁的人越來越少。

這一過程之中,俞適野找回了一點熟悉感。

專屬球童這種事情,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了,在他還和溫彆玉在一起的時候,他也乾過類似的事情,那時候是“專屬寫生包”。

溫彆玉從小時候起就喜歡畫畫和設計,到了高中,總在假期時抽空去踏青寫生。

每到這個時候,俞適野就會背上溫彆玉的寫生包,跟在溫彆玉身旁,一搖一擺地往前走,他們有時候在城市裡寫生,有時候會跑到山上,湖邊,小森林裡……像眼前這個高爾夫球場一樣的地方。

溫彆玉坐下來畫風景,他坐在溫彆玉身旁畫溫彆玉。

畫風景的人看風景,他看畫風景的人。

溫彆玉畫的風景倒是很好看,他畫的人就是真的不行了。

所以後來,他把自己的畫藏起來,不給人看,蹭到溫彆玉身旁,讓溫彆玉把“自己畫他”的這一幕,畫在他的畫紙上……

俞適野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微笑,笑容還沒有在綻開就收斂回去。

他怔了一小會兒,換了個方向,不再看著溫彆玉,而是轉向沒有溫彆玉的位置。

沒有了人,風景就變得醒目起來,平平無奇的草,單單調調的樹,真是毫無特色的風景,一點也沒有自天空俯瞰下來時的壯美與清奇。

他們繼續向前,等到了球場的人工湖前,周圍就再也沒人了。

溫彆玉在這裡停下腳步。俞適野雖然亦步亦趨,緊貼自己,但出於對這個人的熟悉,他很輕易就發現了藏在這個男人殷勤外表之下的興致缺缺,可能這裡的人和事,都無法提起對方的興致。

“你累嗎?”

“還行。”

“要去休息嗎?”

“看你。”

“我繼續打球。”

“我陪你吧。”俞適野說。

“你要打球我就去休息了。”溫彆玉也說。

這是一定要和我做相反的事情嗎?

俞適野疑惑的目光落在溫彆玉身上。

溫彆玉話裡有淡淡的諷刺:“沒人了還要演?”

俞適野:“我覺得善始善終比較好。不過……”他看著周圍,確實沒有人,而戲劇總要有觀眾才算完整,“休息一會也可以,你打球,我隨便走走。”

溫彆玉:“嗯。”

俞適野走了,溫彆玉頓時放鬆了,他原地活動身體,正要繼續打球,卻於一個不經意的抬頭之間,看見俞適野出現在彆人的太陽傘下。

那是個很年輕的男人,大背頭,鑽石耳釘,拿了瓶礦泉水遞給俞適野,俞適野接過了,男人又從口袋掏出手帕,湊過去,一點點擦拭俞適野的額角。

一方由太陽傘遮出的小小陰影裡,就容納了他們兩個人,真是獨立在陽光世界底下的二人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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