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
到底是虧心事做多了,看到在場的三人,德妃就感覺有些不好,等遲遲不被叫起,後背開始有些發涼。
康熙望著她,明明臉還是那張臉,人還是那個人,卻忽然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她。
“不知皇上找臣妾來所謂何事?”到底養尊處優慣了,德妃有點難以保持這種一直行禮的狀態,隻得主動開口。
“烏雅氏,皇貴妃與四阿哥如何得罪了你?何至於你要對四阿哥下毒手?”康熙冷冷的問。
“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臣妾怎麼會對四阿哥下毒手。”德妃露出驚訝中帶著難過的表情,似乎不明白他為何要這麼說。
“你不妨先聽聽自己說的話。”康熙不想與她廢話,直接看向坐在旁邊的言晏晏。
對上他的目光,言晏晏抬手一揮,留聲珠裡的話再次在殿內響起。
聽到這分明是昨晚自己在“夢中”說得話,德妃瞬間冒出冷汗,難以置信的看向坐在椅上的言晏晏。
留聲珠中的話重複完,殿內一片寂靜。
“不知臣妾如何得罪了仙子。”心劇烈的跳動著,隻差沒從喉嚨裡蹦出來,德妃麵上卻還能穩住。
言晏晏都有些佩服她這種見了棺材也不落淚的心態,覺得若非昨晚出其不意的嚇破她的膽子,恐怕還不一定能套出話來。
“這話該我問你才對。”言晏晏指得自然是她當初散播謠言與給自己下毒的是。
德妃也不與她糾纏,隨即看向康熙,眼眶微紅的道:“皇上,臣妾沒有說過這種話,更沒有做過那種事。求皇上明鑒!”說完,她跪下來。
往日裡看到她這幅模樣,康熙或許還會憐惜兩分,然而如今想到她做的那些事,當真是多看一眼都不願意。
康熙不認為仙子會平白無故的冤枉她,何況那珠子中的分明就是她的聲音。
“本宮不認為仙子會冤枉你,證據確鑿,德妃你還是認罪,給自己留個體麵。”見她影射仙子造假冤枉她,佟皇貴妃上前一步。
“臣妾沒有做過。”事到如今,不管皇上信是不信,德妃也不敢承認。
“你以為不承認就行了?來人,將十四阿哥帶過來!”康熙吩咐道。
“皇上您要做什麼?”聽他提起兒子,德妃瞬間就不淡定,見門外有人領命,哭著道:“您若非要臣妾認罪,臣妾承認就是。”
“小十四是你生的,難道四阿哥就不是嗎?烏雅氏,朕當真是對你失望至極!”康熙指著她怒道。
佟皇貴妃見此,趕緊過去攙扶住他的手。
看著他們並立在一起,想到前世皇上都沒對自己說過這種重話,德妃情緒一時有些崩潰,想不明白為什麼多了前世的記憶,反而還不如前世。
“烏雅氏,本宮自認對你已經夠大方,你與胤禛私下裡相見,或是往阿哥所送東西,都沒有阻止。可你為何要下毒害他?”佟皇貴妃問出心中的疑惑。
受刺激的德妃終於說出心裡話:“可笑,他本來就是我的兒子,我見他不是天經地義,難道還要謝你的大方不成?若非他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眼裡隻有你這個身份高貴的養母,我難道想殺他不成……早知如此,還不如生下時就掐死他,省得留下來氣我。”
想到他登基後那樣對自己的弟弟,多番加恩於佟家,根本不記得自己究竟是誰生的,德妃說著說著,前世的怨氣也冒出來。
“胤禛那樣孝順一個孩子,幾時氣過你!”佟皇貴妃被她氣了個倒仰兒。
碰——
康熙沒想到她竟然是這麼想的,反手扶住佟皇貴妃後正想說什麼,就聽到門猛地被推開的聲音。
“放……”一個“肆”字還沒吐出來,看到門口站的人,康熙吼道:“李德全,你是死的不成?”
從之前的動靜猜到裡麵的話不適合被太多人聽到,李德全才將附近的宮人趕走,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四阿哥竟然會正好在他轉身時來到殿外,當即跪在門邊請罪:“奴才該死,皇上恕罪!”
“胤禛,你怎麼過來了。”看到兒子這時候過來,佟皇貴妃擔心的望著他。
“德母……德妃娘娘身邊的宮女方才過去找我。”四阿哥望著跪在地上的生母,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卻原來,德妃身邊的宮女被攔在殿外後,總感覺有些不對,於是偷偷跑走一個去找四阿哥過來。
對德妃的感情哪怕比不上佟皇貴妃,但她作為生母,在四阿哥心中也是有特殊地位的。
聽完宮女的話,他想也不想的就過來,卻在門外聽到德妃說出那樣的話。
往日裡她溫柔的笑容與這帶著幾分歇斯底裡的話碰撞在一起,讓四阿哥身形都晃動幾分。
推開門前,他有許多話想問,推開門後,望著地上的人,四阿哥忽然又什麼都不想說。
康熙看了眼門口的兒子,怒道:“李德全,讓人將那名宮女拖出去杖斃!”
“奴才遵命。”李德全招手讓遠處的兩個侍衛將那名嚇癱的宮女堵了嘴帶下去後,親自去吩咐承乾宮的守衛不得再放人進出。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殿內,德妃忽然朝四阿哥吼道。
她這番模樣,與往日的溫柔淡雅天差地彆,康熙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盞砸過去:“放肆!誰給你的膽子對阿哥大呼小叫!”
往日裡對自己溫柔以待的人,如今維護那賤人,維護她的兒子,卻對自己那麼狠心。
被杯子砸到肩膀的德妃愣了一下後,突然笑起來:“哈哈哈哈……”
“朕看你是瘋了!”否則為何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做這種自掘墳墓之事。
“皇上一心培養太子,可知……”
顯然,德妃這是準備破罐破摔,既然自己不好過了,也要將未來的事說出來。不論康熙信不信,時間久了總會與四阿哥起隔閡,如此一來,他這輩子彆說登基,恐怕連重用都得不到。
言晏晏之所以拿出留聲珠後還坐在這裡,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在她要說出未來的同時,一道無形的氣勁打向她的喉嚨。
說到一半,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一般,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德妃伸手撫上自己的脖子,反應過來可能是誰的原因後,惡狠狠的瞪向此時唯一坐著的人,心裡恨意翻湧。
該問的話也問了,見她還敢對仙子無禮,康熙直接吩咐道:“來人,德妃以上犯下,從今日起貶為貴人,打入冷宮。”
四阿哥站在門口,看著太監進來將德妃帶走,從她眼裡沒有發現一點後悔之色,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兒臣告退!”拱手朝殿內行禮後,四阿哥轉身往外走。
他麵上表情看不出什麼,然而背影裡卻透著說不出的寂寥,言晏晏起身與康熙說了一聲,抬腳追上去。
“這都是什麼事……”
佟皇貴妃抬手捂著額頭,想到兒子必然被德妃傷透了心,眼眶裡的水霧化為淚水落下。
“仙子會勸他的,彆擔心。”看她身形有些不穩,康熙扶著人先坐下來。
“八阿哥養在惠妃那不是也好好的嗎?為何到了臣妾這裡,就會有這種事?難道是臣妾哪裡做得不好?”佟皇貴妃傷心的道。
“於你有什麼關係,不過是她心大了。”康熙安慰道。
承乾宮外,言晏晏倒是很快追上四阿哥,隻是她實在不會安慰人,便安靜的跟在他身旁。
四阿哥看似與平常沒什麼不同,然而心裡早就亂成一團,腳下漫無目的的亂走著。
“她為何要殺我?”
走到一處偏僻的宮殿外,四阿哥終於停下腳步。
聽出他語氣裡的迷茫、不解以及隱隱的痛苦,言晏晏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無聲的歎息後安慰道:“你還有佟皇貴妃和我們。”
四阿哥雙眼有些無神的望著麵前宮殿屋頂上的吻獸,心裡卻為自己感到可悲。
同樣是養母與生母,惠妃對良貴人看八阿哥管控得要嚴得多。當初發現八阿哥想方設法的偷偷去找良貴人,四阿哥還曾為自己不必如他一般而暗暗自喜,如今隻覺得諷刺。
他不明白,若德妃心裡實際上恨不得他去死,又為何要多年如一日的在他麵前做出一副良母的姿態。難道那些關心、那些一針一線做出來的衣物、那些生病時的擔憂、那些生辰時的祝福都是假的不成?可……又何必呢?
言晏晏望著他的背影,安靜的陪在一邊,直到發現天空烏雲密布,才拍著他的肩膀道:“彆多想,無論如何,你都沒有錯。”
“嗯。”感覺到開始起風,四阿哥應了一聲後,轉身道:“我送你回去。”
“快下雨了,咱們跑一下。”覺得他現在需要宣泄情緒,言晏晏握住他的手腕,帶著人跑起來。
一開始,四阿哥被動的跟著她跑,後來漸漸超過她,反而帶著她跑起來。
長長的宮道上,快速跑起來的二人衣袂被風吹起,然而他們卻還在加快速度,像是要衝破這暗沉的天幕。
一路跑回西華宮,雨在他們背後劈裡啪啦的落下來。
“姑娘找個地方避雨就是,何必這麼急的跑回來。”聽著她與四阿哥急促的喘息聲,臘梅一麵倒茶一麵道。
言晏晏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向身旁的人:“在我這坐一會,等雨停了再回去。”
方才跑了一路,現在心頭沒那麼堵的四阿哥點頭:“多謝。”
四阿哥不傻,方才看到她出現在承乾宮就知道德妃下毒之事暴露,必是與她有關,因此這聲謝也包含了幾層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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