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就在爆竹聲中過去, 次日便是新的一年。
早上起來,西華宮的宮人們皆喜笑顏開的與自家主子拜年, 言晏晏十分大方的將提前準備好的荷包派發下去。
今日宮裡還有得忙,比如康熙要與百官一同舉行賀歲大典, 後妃與阿哥們也各有各的事情。
算起來, 滿宮裡如今也隻有言晏晏一個人最悠閒自在。
言晏晏上午在自己宮裡消磨完時間, 下午時便帶人去藏書閣。
那些經史子集之類的書籍,偶爾翻翻還行,她並不是很看得進,而宮裡的藏書閣又不會有話本之類的閒書, 她隻能挑了許多遊記之類的書籍回來。
能放到皇宮藏書閣裡的自然不是一般的書,至少言晏晏看著裡麵對各地山水的描寫, 倒有些心向往之。
之前言晏晏南下, 基本上都是以各處城池為中心在附近玩, 如今倒是有些想遠離塵囂,去欣賞那些自然山水。
等到年過完後,四阿哥過來時,就看到她手裡拿著本遊記在翻閱。
“你這是又想出去?”
四阿哥在她旁邊坐下, 望著她的表情,明明是疑問的句子, 卻透著幾分肯定。
“不錯。”確有此意的言晏晏點頭, 隨即與他說起遊記中描寫的風景。
“你若不喜歡呆在皇宮,可以與皇阿瑪說一聲,搬到西苑去住。”聽著她語氣中對那些山水的讚歎, 四阿哥不自覺的卷下手腕上的串珠,撚動著上麵的珠子。
西苑占地寬廣,其中的園林風景也十分優美,但到底失了幾分自然之美。
“西苑隨時都能去,我還是更想去看看各地的自然風光。”說到這,言晏晏將手裡的書合起來。
除開想到處遊曆,她還有另一個念頭,就是準備這次誰都不帶,隻自己一個人上路。
四阿哥知道,她雖性子溫柔,看起來很好說話,實際上卻十分有主見,一旦決定好的事,旁人難以勸阻。
唇動了動後,他到底沒有說出規勸的話來。
言晏晏沒注意到他細微的神情變化,指尖點著桌上的書,卻是忍不住與他說起自己的打算:“我這次若是出去,不準備帶其他人……”
有空間在手,實際上她獨自出門反而比帶人更輕鬆自在,畢竟比起騎馬或坐車,她用飛得要快得多。
聽到她準備獨自出行,四阿哥下意識得皺眉:“多少還是要帶幾個人。”
“我覺得沒必要。”言晏晏抬手托著下巴,與他分析,“我有手有腳,平日裡就不用她們伺候,所以宮女可以不帶。至於安全方麵,若這世間真有人能傷我,那些侍衛也阻攔不了,所以他們帶不帶實際上也無所謂。”上次帶著禦醫更多的也是為隨行的人準備,至於禦廚,出門本就是為嘗各地美食,其實也很沒必要帶。
她說得很有道理,四阿哥一時無法反駁,然而想到她就這麼獨自離開,總有一種她會一去不還的感覺,心頭不由有些發悶。
沉默了一會後,四阿哥道:“帶些人總能替你跑跑腿。”
言晏晏還是搖頭,隨即總算注意到他有些暗淡的表情,笑著打趣:“我這還沒走,你就舍不得了不成?”
“嗯。”對上她含笑的雙眸,四阿哥捏著串珠的手緊了緊,有些想觸碰她微揚的眼角和那如蝶翼般時而顫動一下的纖長眼睫。
本是隨口一說,見他一本正經的肯定,言晏晏玩笑的意思淡去,認真道:“放心,我又不是不回來。”
這個話題就此結束後,言晏晏忽然想起前兩天聽宮女們私下議論今年要選秀,以及前頭的幾位阿哥們都該選福晉與側福晉。
想著麵前人換成在現代,不過是讀初中的年紀,竟然馬上就要結婚生子,她表情有些微妙的同時,再次慶幸自己不是魂穿,否則想到年紀輕輕就要嫁人都能瘋。
“怎麼?”見她定定的望著自己,四阿哥的心慢了一拍,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盞,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回過神來的言晏晏道:“聽說你今年要娶福晉了,恭喜。”
古人講究成家立業,娶妻當然值得一聲恭喜。
然四阿哥聽到她的話,卻神情微變:“你聽誰說的?”淡淡的語氣中隱藏著幾分壓抑。
“難道不是嗎?”莫名感覺他似乎有些不悅,言晏晏自然不會提自己宮裡的宮女。
對上她望過來的雙眸,四阿哥移開眼掃向西華宮的宮女,口中道:“今年是給三哥他們選人。”
被掃到的宮女們莫名覺得有些冷,不由縮了縮身子。
“是嗎?”三阿哥與他才隔一歲,聽到這話言晏晏有些不確定,不過想著他如今的年紀也不大,沒再多想。
四阿哥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問她可要對弈兩局,待她同意後,二人下起棋來。
觀棋如人,太深的言晏晏看不懂,然好歹也學了那麼久,多少還是能看出他今日落子透著幾分急躁之意,不由多瞧他兩眼。
初六以後,京城附近自臘月開始斷斷續續下個沒完的雪終於停下。
與此同時,一封加急的折子送到了康熙的案頭,看完折子後,他臉色微變,立刻吩咐人宣大臣到禦書房議事。
卻原來自去年冬,淮河兩岸大雪連綿,河麵都結起厚厚的冰,附近的十餘座縣城如今積雪已平地三尺,甚至凍死不少人畜。
明明從接連幾日未停的雪勢就能預見雪災,然那邊的官員考慮到正值年節,未免給皇上添堵,卻還是將此事壓下,直到年後才送來折子。
他們若是能在送折子來之前預防好雪災,康熙說不得還要誇上兩句。然而一麵拖延不報,一麵又安頓不好受災百姓,導致凍死那麼多人,康熙隻恨不得將那群官員的頂戴花翎全部摘下來。
不過如今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就算要打要罰也得等先處理完雪災。康熙隻能先讓佟皇貴妃削減宮中用度,隨後與大臣們商議如何賑災。
皇上近來為雪災之事心情不好,宮裡的氣氛頓時就緊張起來,偷懶或是私下說閒話的宮人都變少了。
即便開始削減宮中用度,西華宮這邊佟皇貴妃卻沒有動,因此言晏晏竟是沒有第一時間得知此事。
還是她某日下午去曰射殿時,才從阿哥們口中得知淮河兩岸發生雪災,如今已有百姓凍死。
好好的人活生生被凍死,光想著就讓人接受不了,言晏晏表情有些沉重。
注意到她的表情,太子道:“皇阿瑪已經讓戶部準備好賑災銀運往災區,仙子不用憂心。”
“不會有人貪汙吧?”或許是受電視劇的影響,不知為何,一提到賑災銀,言晏晏脫口而出。
在場的阿哥們微愣的望向她,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周大人為官清廉,仙子放心。”這位周大人在朝中乃是索額圖一派的人,太子對他自然信任有加。
言晏晏對朝中的大臣並不了解,聽完他的話,微微頷首。
對此,大阿哥卻是嗤之以鼻:“滿朝中有哪個敢說自己絕對為官清廉?”
“大哥這話若是讓文武百官聽了,不知該如何寒心。”太子睨他一眼,對著言晏晏時溫和的表情冷下來幾分。
“大哥不過一時口快,想來沒有彆的意思。皇阿瑪會安排周大人去賑災,必然是信任他的為人。”正端著茶盞的三阿哥合上茶蓋打圓場。
大阿哥會說出這種傳出去能得罪滿朝文武的話,太子覺得他簡直沒腦子,一時間都懶得與他計較。
“災銀還好說,倒是那些富商當真是不識趣,竟然在這時候哄抬糧價。”想到昨日皇阿瑪為此發火,太子忍不住道。
聞言,四阿哥表情不是很好,顯然對那些想發災難財的富商很沒好感。
他們不怕得罪朝廷嗎?
言晏晏本準備問這話,後來想到那句“隻要有百分百的利潤,就會使人不顧一切法律”又將話咽下。
“那還不容易,直接將那些富商抄家,把他們屯積的糧食拿出來賑災。”九阿哥理所當然道。
見他把事情想得那麼簡單,太子搖頭道:“你當他們傻?先不說明麵上那些富商並不會自己出麵,若真逼急了,他們隻會將糧食藏起來,將自己推脫得一乾二淨。”
除此之外,敢做這種事的,多是江南那邊的大富商,不說他們與當地官員的互相勾結,真追究起來會引起動蕩。
隻說康熙為減輕民怨多次南巡,才因為親自祭明孝陵得到江南那邊明遺民與士大夫們的認同與好感,又怎麼會在這時候動江南的商人。
“既然不能抄家,那就讓他們把糧捐出來,賞一個官職。”九阿哥想著硬的不行就來軟的,先將事情處理完,等日後再算賬不遲。
“買賣官職你也張口就來,若是讓皇阿瑪聽到……”三阿哥似乎可以預見他被訓斥的話麵。
眼裡容不下沙子的四阿哥聽完九阿哥的話,語氣微冷:“此等無良商人,如何配為官。”叫他看來,合該將這些人抄家發配,也嘗一嘗受凍受饑之苦。
“我又沒說給實缺,隨便給個閒職就是。再說等災事解決,還可以與他們秋後算賬。”九阿哥道。
太子倒是覺得可行:“這倒是個辦法。”
“不過區區一些商人,難道還要朝廷哄著他們不成?簡直可笑!要我說……”
眼見說著說著,阿哥們爭執起來,本來在沉思的言晏晏用杯蓋輕擊茶盞,發出清脆的聲音打斷他們的話。
等到他們都看過來時,言晏晏道:“彆的問題不好說,隻是缺糧的話,那再簡單不過。”
“你是說?”太子語氣期待的問。
“隻要有足夠的種子,我能催生出兩三百倍的糧食,他們喜歡屯糧的話,可以儘情的屯。”
說完,言晏晏想到其實種子也不必準備,直接去那裡買,然後等翻倍後再賣回去,還能反過來賺到他們的錢。
“這個好!”九阿哥稍微一想,就明白如此一來還能反過來賺錢,笑著合掌。
想到那些人賺錢不成反虧錢,大阿哥也高興道:“確實是好。”
“隻有一點,催生出來的糧食隻能吃卻不能再做種子。”言晏晏補充道。
太子正色道:“這倒無妨,隻要將糧價平抑下來,雪災後,糧種可以從其他地方調撥。”
“既然如此,還可以催生一些棉花。”三阿哥提醒道。
既能救助百姓又能打擊那些黑心商人自然好,然四阿哥不免擔心:“如此大量的催生糧食,對你可有何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