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2 / 2)

朱虛侯與東牟侯多半是後麵才出生的劉氏子孫,他們叫齊王大哥,而如今的齊王是劉肥,早年她那好夫君與人生的庶長子,這樣看來,天幕所說的齊王當是劉肥的長子,而朱虛侯與東牟侯也是劉肥之子。

女婿,告密,兄長,起兵,短短幾句話,讓她敏銳發覺這件事的關鍵點。

——呂祿得知齊王起兵之後嚇得連兵權都放棄了,如此膽小怕事,又哪來的心思去篡奪劉氏江山?

所謂的因是呂祿女婿而得知呂氏一族謀逆根本是劉氏一族扣在呂氏身上的罪名!

呂祿沒有膽量謀反,哪怕謀反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一個嫁給劉氏子弟的女兒,是齊王為自己的起兵反叛找的理由,把這件事栽贓在呂氏女身上。

可笑她呂氏一族的確無人可用,而天命也在庇佑劉氏,所以她呂氏一族落了個滿門絕滅的下場。

唯一讓她稍有安慰的,也就是齊王費儘心機可惜依舊給彆人做了嫁衣。

——被功臣宿將們以外戚不善絕了做皇帝的路,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大好局勢反送給文帝來統治。

果然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螳螂,殊不知命運的黃雀早已作出了它的選擇。

呂後冷笑。

——但這一次,她要做命運的黃雀,而非被命運所掌控。

“娘娘,要不要飛馬傳信齊國的國相,讓他密切留意齊王的動靜?”

心腹低聲問道。

“可。”

呂後點頭。

齊王空占長子之位,為人懦弱怕事,毫無擔當,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便能把他嚇得不行,這樣的人好對付得很,給他點壓力,就能讓他自己崩潰。

而此時的齊王得知未來的兒子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愚蠢行為,隻怕對功臣宿將的恨意不比她少,倒不如借他一點膽氣,讓他成為自己手裡的一把刀,雖不鋒利,但鈍刀子磨人也是一種武器。

“告訴齊王,他是我一手帶大的,我視他如親子,不會因為尚未發生的事情便對他趕儘殺絕,我與他一樣,守的是劉氏江山,可那些功臣宿將們的心思,怕是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

呂後道,“他是聰明人,知曉該怎麼做。”

“至於其他諸侯王那裡,也要密切關注。”

呂後又補上一句。

“是。”

心腹領命而去。

漢朝的宮殿遠比後世大,呂後離功臣宿將們有一段距離,聲音壓得低,大臣們自然聽不到她說話,隻看到她與心腹竊竊私語,似乎在圖謀什麼,當她說完話,心腹便按劍離開,顯然是去執行她的命令,大臣們見此,心裡更加惶恐不安。

——淮陰侯韓信的屍體還沒冷呢,他們哪敢跟韓信比?

膽小的大臣兩股戰戰,額間冷汗直冒,時不時抬手擦汗,呂後餘光掃過,心裡冷笑不已,這些大臣也隻敢在她死後欺負她的後輩,她活著的時候,可是一個比一個乖順。

欺軟怕硬,難成大事,哪怕殺了少帝誅了呂氏,也不敢自己取而代之,而是把皇位仍還給劉氏子孫。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形式的白白給他人做嫁衣?

【但齊王真的可以嗎?】

【事實證明,他——不可以。】

【對於諸呂之亂,太史公的史記有另外一種解釋——】

【史記高王五傳有言:朱虛大侯、東牟侯欲從中與臣為內應,以誅諸呂,因立齊王為帝。】

【始誅諸呂時,朱虛侯章功尤大,大臣許儘以趙地王章,儘以梁地王興居。及文帝立,聞朱虛、東牟之初欲立齊王,故黜其功。】

呂後絲毫不意外。

——果然是又一個自命不凡的螳螂。

“這才有大漢諸侯王的風範。”

劉邦很滿意,“外戚專權,就得起兵勤王,要不然要他們這些諸侯王做什麼?”

【請注意這個“立齊王為帝”,幾乎直白點明齊王三兄弟就是奔著皇帝的目標過去的。齊王三兄弟想稱帝,朱虛侯東牟侯與大臣們為內應,齊王在外起兵,裡應外合之下,把大漢江山從此握於掌中。】

【齊王開始的確很成功,幾乎暢通無阻便兵發長安,很多大臣不願意參與老劉家與老呂家的內鬥,開始作壁上觀,灌嬰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齊王來勢洶洶,呂產命灌嬰出兵剿滅,在這裡我們可以看到,呂產是非常信任灌嬰的,否則不會在大軍壓境的情況下派他出戰,要知道漢初的武將還是很多的,呂產肯定要選擇一個自己最信任的人出戰,否則會有那人拿了兵權轉投齊王的風險。】

【呂產精挑細選之後,選擇了灌嬰潁陰侯。】

【可惜,被呂家寄以厚望的灌嬰,卻再一次讓呂家失望了。】

“好家夥,這是天亡呂氏啊!”

“呂家男人不止能力差,識人眼光也不行,但凡他們用對一次人,呂家都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就是,明明皇後這麼厲害,她的侄子卻笨得跟豬一樣,都是呂家養出來的人,怎麼人跟人的差距這麼大?看人的眼光也大到離譜?”

“你這是幫劉不幫呂啊。”

劉邦伸手拍了拍灌嬰肩膀,“乾得好!”

灌嬰立即拱手,“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是劉氏的天下,哪裡輪得到呂家來指手畫腳?”

【史記有言,灌嬰到了滎陽之後,就與絳後周勃密謀,屯兵滎陽,暗示齊王準備誅殺呂氏,齊王因此也屯兵不動。】

【大軍壓境,自己派出的灌嬰卻按兵不動,蠢笨如呂祿呂產也終於覺察到了危險,他們是怎麼做的呢?他們是——交出兵權。】

【不錯,你沒有聽錯,在大軍壓境而自己的將領又背叛自己的時候,呂祿選擇相信好友酈寄的話,交出兵權遊山玩水,這也就有了剛才的呂嬃氣摔珠寶的事情。】

“蠢笨如豬啊!”

“呂家就是死在自己的蠢上麵!”

“不,我倒是覺得呂家是死在識人不清用人不當的事情上。”

呂雉閉了閉眼。

灌嬰,酈寄,之後再是誰?

蕭何身體不好,撐不到那個時候,不是蕭何,那就是陳平,周勃。

——這些人個個受過她恩惠,甚至還有人是她的同鄉,與她私交甚好,可卻在她死後誅滅她呂氏一族。

是她識人不清,還是天下容不得她呂氏當政?

不,都不是,是因為她的子孫撐不起九州天下的重任,更是因為她呂氏子弟蠢笨無能,哪怕她把他們推上天子之位,推上相國大將軍,但他們依舊會被人輕而易舉拉下來。

德不配位,必受其咎。

但是這一次,她不會允許這樣事情的發生。

她的子孫後代不配,但——她配。

呂雉緩緩睜開眼。

與此同時,心腹交代完使臣,左手按劍躬身入殿,小聲向呂後複命。

呂後睜開眼,但並未著急說話,她的視線緩緩落在蕭何身上,見一代名相蕭何眼皮狠狠一跳,她便悠悠笑了起來。

“我要淮陰侯活著。”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蕭何聽得見而彆人聽不見的程度,“然後,為我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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