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南風瞧了一眼張泓,眉梢高高挑起,“既如此,便由你來答題。”
“若太子殿下儲君得保,你便是從龍首功。”
“不敢居功。”
張泓不卑不亢。
次日。
宮宴之後,便是眾人頗為期待的天子考試太子之事。
與精明果敢的晉武帝司馬炎相比,太子司馬衷可謂是一點沒有遺傳到司馬炎的精明,反應遲鈍,愚笨異常,如果說他與真正的傻子有什麼區彆,也就是沒有流著哈喇子見人便傻笑了。
將萬裡江山托付給這麼一個人,彆說司馬炎不放心了,底下的朝臣們更不放心——
司馬炎篡位才過去多久?
哪一次的王朝更迭不是血流成河?
天地良心,見慣殺戮的他們真的很想過兩年消停日子。
——但未來的皇帝若是個傻子,彆說消停日子了,單是兵變宮鬥就能把他們折騰得夠嗆。
所以這個儲君之位,太子司馬衷是真的不能坐。
陛下到底是陛下,沒有昏聵到把大好江山交給一個傻子的地步。
這不,考試之後,太子便會原形畢露,而儲君之位,則由聖明的皇子們來領取。
眾人翹首以盼,看著一身華服的司馬衷緩緩走入大殿。
年幼的太子似乎也知道這次的考試關係到自己乃至天下的命運,麵上有些緊張,剛進殿,便不住張望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很快,他找到了,對那人彎眼一笑,一派天真之相。
——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東張西望看彆人?
太子怕不是真的是個大傻子!
眾人目光隨著司馬衷的視線去瞧,那位置坐著太子妃賈南風,個子不高,模樣不美,哪怕有錦衣珠翠相配,也不過中人之姿,沒甚可取之處。
唯一能勉強入眼的,不過是讓人想忽視都難的通身狠辣之氣,旁的貴女或雍容或高雅出塵,她一點都不,眉眼淩厲氣勢迫人,半點沒有女人該有的端莊溫婉。
——到底是敢眾目睽睽之下當場弑君的賈充的女兒,一看就是狠角色。
所以,他們的皇太子殿下,在看太子妃?
似乎是的。
太子妃顯然也在瞧太子,視線相接,太子妃微微一笑,輕輕點頭,像是在無聲安撫太子,太子便長舒一口氣,麵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或許是他笑得太過燦爛,又或許是旁的原因,等他們再去看太子,太子方才的怯懦不安之氣似乎淡了不少。
“......”
他們不是很懂太子殿下的審美。
——這位太子妃除了家世一無是處好嗎!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家世也不是什麼好家世,是當街弑君的亂臣賊子!
似這樣的太子妃,哪裡就值得太子對她另眼相看?
果然傻子就是傻子,彆說治國理政了,連好歹好壞都分不清。
不幸中的萬幸,他們的陛下雖不英明,但也不昏聵,有了今日的考試,這位太子的儲君之位到今日便徹底結束了。
眾人望穿秋水,等待太子交白卷,等待天子震怒廢太子。
“唔,這些問題呀。”
太子打開試卷,抿唇笑了起來,“不算太難,之前太傅都有教過。”
小黃門研磨鋪紙,太子抬頭看主位上的天子,“父皇,我才學太淺,不能像太傅一樣引經據典,隻能用我自己的話來作答,可以嗎?”
眾人心裡不屑。
——你答個屁!
太傅教的東西你能背下來一半都是司馬祖墳在冒煙!
司馬炎顯然也知道自己兒子是什麼資質,冷冷開口,“可以。”
“多謝父皇!”
司馬衷鬆了一口氣,稚氣臉上笑出花。
“......”
您可真是個大傻子。
文臣武將無法直視。
一片或嘲諷或輕蔑的視線中,司馬衷提筆寫字,而端坐在太子妃之位的賈南風,瞄了一眼安靜作答的司馬衷,又很快收回視線,將文臣武將們的神色儘收眼中。
——總有一日,她要這些人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所有踩在她頭上的人,都得死。
時間到,司馬衷放下筆。
小黃門捧著他的試卷拿給司馬炎,他有些緊張,局促不安揪著衣袖,小心翼翼開口,“父皇,我的字跡有些潦草,您看了彆生氣。”
生氣?
不,他想多活兩年,所以他不會對這個蠢兒子生任何氣。
司馬炎沉著臉,緩緩打開極有可能讓自己提前見親爹的卷子,然後,愣在當場——
這、這是他那個蠢兒子能寫出來的東西嗎!
雖不曾引經據典,都是口語所做,但字字貼合實際,句句以百姓利益出發,甚至還覺得有些問題太過偏向權貴,而小小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他的兒子不是一個蠢材,而是一個大智如愚的君主?
司馬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事實就是如此。
邏輯雖還有些問題,但整體的思路沒有任何問題,是他兒子一貫的行文方式。
他若開口問,他兒子便會以這種緩慢而認真的語調來回答他——
“父皇,您說得對,但我覺得還可以這樣做。”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的目光落在太子妃賈南風身上。
——他這位好太子的作答,多半是太子妃所教。
司馬炎好一會兒不曾說話,底下的臣子有些著急。
——雖然知道陛下您很生氣,但陛下您先彆氣,您若氣死了,誰來廢太子另立新君?
臣子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這麼等著不是辦法,便有人向太子太傅衛瓘使了個眼色,意思再明顯不過——
你教出來的太子,你來收場。
衛瓘隻好硬著頭皮開口,“陛下——”
“太傅快來看!”
但衛瓘剛開口,司馬炎便回神了,抬手便向底下拱手衛瓘招手,“快看衷兒的作答!”
“雖不夠流暢,但卻頗有道理,與你舊日所說大不相同啊!⑤”
賈南風眸光陡然淩厲。
衛瓘一個趔趄,差點一頭栽在大殿。
——陛下您不必這般替臣樹敵!
好家夥,太子妃眼裡跟長了刀似的,誰能遭得住她這樣看?
“太傅乃太子殿下師父,對太子寄予厚望,自然要比父皇嚴苛些。”
賈南風冷冷一笑,拿話刺著衛瓘。
“不敢,不敢。”
衛瓘尷尬一笑,緩步上前接下太子所做試卷。
卷子上的確是司馬衷所寫。
字跡有些潦草,遠非人君之態,可內容卻叫人眼前一亮,幾乎一針見血指出國政弊端。
彆說司馬炎看呆了,就連他這個太傅看完都陷入沉默。
——他這位傻子似的好徒弟,竟有這般大才?
絕對不可能!
靜了一瞬後,太傅目光不動聲色瞥向賈南風。
——用鼻子想,都知道這是太子妃所做。
“父皇,看來殿下所答不僅您滿意,太傅也頗為滿意。”
衛瓘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賈南風扶著小宮人的手站起身,向主位的司馬炎見禮,“隻是不知,今日可還有其他測試?”
“若還有騎射武藝的比試,此殿怕是不妥,要到校場才能看出一二。”
“請父皇移駕校場,再看殿下的騎射武藝。”
賈南風以退為進。
司馬炎眼皮狠狠一跳。
——他的兒子是不是傻子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他這位兒媳婦絕不是傻子。
前朝太後臨朝稱製的事情曆曆在目,呂雉,鄧綏,個個在大漢危難之際擔起江山重任,大漢如此,那麼他的晉朝呢?
是否也如漢朝一般,女主臨朝,再整河山?⑥
司馬炎猶豫片刻,到底沒順著賈南風的話往下說,抬手一揮,遣退殿內眾多朝臣,“眾卿親眼所見,太子親筆所寫,你們且去殿外觀摩一番,看太子資質究竟如何,是否擔得起國本重托。”
“喏。”
群臣退到偏殿。
殿內隻剩下自己與自己的兒子兒媳,司馬炎捋著胡須,上下打量著賈南風。
然而正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一道歡快女聲在殿內響起——
【哈嘍,寶寶們,我又來了!】
【上期咱們說呂雉,有寶寶說呂雉狠辣惡毒,不堪為後為人母,我仔細琢磨了一下,覺得有那麼一丟丟道理,但若是說起狠惡毒,誰能跟咱們的史上第一女瘋批比啊?】
【所以呢,咱們這期聊一聊千古第一妖後,妒忌多權詐,凶暴又□□,造成八王之亂五胡亂華的曆史罪人賈南風。】
司馬炎:“???”
你說誰!
誰八王之亂五胡亂華了!
賈南風呼吸陡然一緊。
——千古第一妖後?
史上第一女瘋批?
曆史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