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鏡看了他一眼,彎腰坐到了副駕駛上。
“文校長家。”
一個下午,他們分彆拜訪了文春秋、左向庭和許維新家,幾人都對喬鏡的到來表示了驚訝——儘管喬鏡已經提前給他們去信詢問近日有沒有時間了,但光是“喬鏡來拜訪”這件事,就已經足夠讓他們覺得不對勁了。
彆說文春秋了,就連左向庭在見到他們的時候,都忍不住問了一句:“喬鏡,你……最近還好吧?”
喬鏡很認真地回答:“挺好的。多謝先生為我在國際上仗義執言,學生感激不儘。”
接下來的話由景星闌替他說了:“這是我們準備的一點薄禮,還望左先生不要嫌棄。”
左向庭坐在座位上,瞪著他們從車上搬下來的那一箱箱珍貴禮品,都來不及惱火了,隻覺得十分荒謬——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好的,喬鏡這是想乾什麼?
“怎麼,”他一臉懷疑地盯著喬鏡,“你小子,難不成準備去刺殺大使?所以才提前給我送禮通通氣?”
喬鏡被他嗆到了,咳嗽半天說不出話來。見他這個樣子,左向庭也知道自己想的太離譜了,但他還是不耐煩地揮揮手,嫌棄道:“少給我來這一套!我左向庭不缺錢,無論是為官為師都是兩袖清風,你可彆讓我晚節不保,拿走拿走,全都給我拿走!”
雖然喬鏡解釋說這隻是他身為學生回母校看望恩師的一點心意,但是這個倔強的小老頭還是打死不鬆嘴,最後隻收下了喬鏡自己翻譯的一本外國詩集,並且還告訴他,這本詩集會以自己的名義幫他出版,但是全部收益他左向庭一分不要。
離開左向庭家的時候,喬鏡沉默地坐在副駕駛上,情緒有些低落。
景星闌見他很久都沒有說話,就知道喬鏡又在內疚了。他一邊開車一邊道:“其實想想還挺虧的,人人做夢都想重返十八歲,我好不容易又當了一回學生,卻壓根兒沒上幾天學。等下個世界如果有機會的話,咱倆角色互換一下怎麼樣?”
喬鏡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被他轉移了:“怎麼互換?”
“我當學生,你賺錢養家,”景星闌笑著衝他眨了一下眼睛,“到時候你供我吃穿上學,如果被人發現了,我就大大方方地說我被你包/養了,讓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吃軟飯的。”
喬鏡:“…………”
他實在無法理解景星闌的腦回路,尤其是男人在提到自己吃軟飯時那一臉自豪的樣子:“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當然是了!”景星闌理直氣壯道,“也不是誰都有本事吃上大文豪的軟飯的,他們羨慕都羨慕不來呢。”
“什麼大文豪……”喬鏡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他又想到了曾經景星闌還不知道自己馬甲時乾出的那些讓人羞恥到原地爆炸的事情,忍不住道:“差不多得了,好好開你的車。”
景星闌挑了挑眉,還真的安靜下來不說話了。
但喬鏡卻開始坐立不安了。大概是被剛才那番話震驚到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吃軟飯”、“包/養”等等醒目的大字標題來回滾動刷屏,還是特意加粗標紅的那種。
“感覺好點兒了沒?”
過了一會兒,景星闌忽然出聲問道。
喬鏡一愣,終於反應過來男人說這番話的目的,其實是想讓自己不要一味沉浸在愧疚和離彆的傷感情緒中。
黑發青年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柔和了幾分。
雖然沒有回答景星闌的問題,他卻搖下了副駕駛的車窗,任由窗外的晚風吹拂進進來,帶走了車內沉悶的空氣。
兩天後。
亞當收到了一封信,落款正是讓他這段時間輾轉反側的主人公,晏河清。
“承蒙大使先生邀請,後日晚六點整,本人將攜家眷一通赴宴。之前種種一並勾銷,願與大使先生共商國是,開創兩國友誼新篇章。”
雖然都是客套話,但也足以證明晏河清的態度比起之前確實軟化了許多。在看完信後,亞當高興的當場賞了那個給自己提出招安建議的人足足三百銀元,把其他狗腿子看得眼睛都綠了。
有人不甘心,主動站出來問道:“大使先生,我們不用準備什麼嗎?不邀請其他人了?”
“這是私宴!私宴!”亞當瞪了他一眼,但因為心情不錯暫時還沒有發火,“就我和晏河清兩個人就足夠了,至於家眷……算了,他愛帶就帶吧,無所謂。”
但他還是在心裡嘀咕了一句晏河清不是才大學畢業嗎,還是個孤兒,哪裡來的家眷?之前也沒聽說他娶妻了啊。
“要是晏河清真的歸順我們了,那到時候左向庭和文春秋那兩個老頭的臉色肯定很好看,”亞當確實有著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想法,但也要他先接觸接觸這個晏河清再說,所以也沒打算在這次的飯桌上動什麼手腳,“甚至整個華國文壇說不定都會就此轉變風向,或者乾脆一蹶不振——多妙啊!”
他哈哈大笑起來,仿佛已經看到了那個美好的未來。
“去,給我準備幾張銀票,還有大使館裡存著的那些古董珠寶什麼的也都拿過來,我要親自挑一挑。”亞當說著,還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把裡麵沒有子/彈的槍,他哼笑道,“要麼選擇榮華富貴,要麼選擇一條道走到黑,但凡是個聰明人,都會知道該如何做的。”
他的話自然得到了下麵狗腿子的一陣奉承:“大使先生果然想得周全!”
但亞當在高興之餘,心中卻總漂浮著一層淡淡的疑慮,這是出於多年混跡政壇的一種直覺。他也說不好這疑慮是從何而來,總歸不會是晏河清想要刺殺他吧?
嘖,這幫華國人要是真瘋起來也確實不太好辦,他想。
最後,為了以防萬一,亞當還是做了兩手準備——
在晏河清赴宴前的這段時間,他先是在社會上大肆宣揚了一番這件事,還故意對各大報社的記者們展現出一種曖/昧的態度,就仿佛晏河清已經站隊了一樣。又暗中安排了幾個打手在大使館內守著,如果他有危險,那亞當就會摔碎酒杯讓他們衝進來保護自己,可以說是想得十分周全了。
如此下來,不出亞當預料,社會輿論嘩然。
當天晚上六點左右,大使館再次被圍的水泄不通。但和上次的學生不同,這次圍住大使館的基本都是想要采訪晏河清的記者們,如果晏河清今天晚上不向公眾表明自己的立場,那他隻會被亞當這番操作釘死在恥/辱柱上,成為兩頭都不討好的小醜。
就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下,時鐘指向了六點整。
在發現道路儘頭向這邊駛來的轎車後,人群的喧嘩聲瞬間又拔高了好幾個分貝。
“來了!”
站在大使館門口的亞當一身西裝革履的打扮,他高高地揚起腦袋,裝模做樣地整理了一下領口,然後揚起一抹燦爛無比的笑容,大步走向了停在紅毯前的轎車:“晏先生,歡迎您攜貴夫人——呃?”
他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黑發青年挽著另一位同樣英俊的青年才俊——重點在“青年”,一起站在了他的麵前。
亞當準備好的腹稿一下子全都打了水漂。
他張口結舌地看著喬鏡一臉平靜地和自己打招呼,呆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想起來要和對方握手。
“那,那個,”他麵色僵硬地看著足足比他高一頭的“貴夫人”,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請問一下,這位是?”
喬鏡的臉色也很白,他實在沒想到他居然會在百年前如了008的願,踏上紅毯當了一回明星。
所以,他現在和亞當一樣渾身緊繃,好不容易才勉強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家眷。”
話音落下,全場的記者們都沸騰了!
“晏先生,您是認真的嗎?!”
“晏先生,請留步!我是啟明報的記者,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問您!”
“亞當先生,請問您知道這件事嗎?”
一連串問題砸下來,亞當原定的動搖晏河清立場的計劃頓時夭折了大半。他不得不硬著頭皮讓大使館的員工攔住他們,讓喬鏡他們先進去赴宴。
這叫什麼事兒啊,他絕望地想,不是說華國人一向保守封建的嗎?怎麼現在都有……都有娶男人為妻的了?
等入座後,雖然沒了那些無孔不入的記者,但亞當的目光還是時不時朝景星闌的方向飄過去,而且越看越覺得這人眼熟。
“你叫什麼名字?”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景星闌雙手交叉,朝他露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久聞大名,”他緩聲道,一臉真誠地看著亞當,“在下景星闌,不知大使先生可有聽過我的名字?”
亞當:“…………”
好哇,原來就是你端了他的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