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出口,最了解梁帝的皇後立刻明白,陛下這是打算以此為由頭,狠狠治一治那些越界的富商大戶們了。
因為心裡裝了事,梁帝到底沒能在劉家村呆滿十天,再加上朝中的大臣也一直在催促他趕緊還朝,對於招攬喬鏡這件事,他也隻能遺憾地暫時擱置了。
不過在劉家村住的這短短四五天,還是讓梁帝感受到了一種和做皇帝截然不同的快樂。
起初他和皇後兩個人,就連灶台燒水都不知道怎麼弄,隻能去隔壁請景星闌幫忙,但短短幾天下來,曾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一家人不僅學會了用鋤頭,還順便治好了梁帝乾什麼都沒力氣、吃啥都沒胃口的毛病,每天回家倒頭就睡,睡眠質量不要太好。
“當百姓不容易啊,”在告彆劉家村時,梁帝戀戀不舍地說道,“對比之下,皇宮的生活確實舒適,但朕也喜歡這種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自由感覺,雖然很累,卻不用勞心勞神。皇弟做的農家飯菜更是彆有一番滋味,朕覺得比宮中的大廚還略勝一籌。”
其實就是梁帝乾活乾累了,所以吃啥都香而已,要說景星闌的手藝能超過宮中禦廚,倒也不止於此。
但皇後卻十分讚同地點了點頭。
她甚至比梁帝還要更加不舍一些,因為這是她生平第一次體會到身為妻子的感覺——當她還是皇後的時候,梁帝永遠不可能給她真正想要的,那種平平淡淡的幸福感。
旁邊的太子也主動道:“父皇,那我們下次有空再來吧!”
他前幾天天沒亮就跟著劉旗他們上山去采茶,雖然現在山上的茶園基本都被采光了,但是光是剩下的漏網之魚就把他累了個半死,爬山的時候更是叫苦連天,直嚷嚷著要回宮去。
但周圍沒有人把他當一回事,都覺得這孩子怕不是累糊塗了在說胡話。隻有一路尾隨的暗衛心驚肉跳地注意著太子殿下腳下的每一步,生怕這小祖宗一步踏空摔下山去,那可就了不得了。
而當他們來到半山腰上的茶園時,正好迎來了那天的日出。
雲開霧散,紅日初升,從未見過此等壯觀景象的太子驚呆了,下意識冒出一首“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被走在前麵的劉小丫翻了個大白眼:“快給我乾活啦,念什麼咒呢!”
太子被她扔的竹簍砸中了腦袋,疼得“嘶”了一聲,卻並沒有生氣,反而看著劉小丫腦後那兩根搖晃著的羊角辮微紅了臉。
劉旗以為找到了同道中人,湊過來兩眼放光地問道:“景兄,你也讀過書嗎?”
梁帝一家在劉家村的化名就是景姓,所以太子對外都說自己名叫景治。
見他點頭,劉旗更加興奮了:“那你都讀過什麼書?先生當初在學堂教過我們千字文,還讀過前朝一些大詩人的詩文集和四書五經的摘選,可惜都沒來得及講完。哦對了,還有《周易》!”
太子想了想,回答道:“《說文解字》、《文苑英華》、《五經正義》、《昭鑒錄》……”
他一口氣說了二十來本還沒停下,劉旗受不了了,忙道:“停停停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記不無羨慕地看著太子,歎氣道:“真好啊,能讀這麼多書。你是城裡人吧?”
太子撇撇嘴:“有什麼好的,天天就是念書背書寫文章,無聊死了。”
在來的路上劉旗跟他講過采茶的要訣,什麼“一芽一葉”,聽得太子聚精會神,生怕漏了一個字,比梁帝親自教他都還認真。
“你們兩個,磨磨蹭蹭什麼呢?”劉小丫扭頭看到他們兩個居然還在摸魚,頓時勃然大怒,也顧不上要在喜歡的人麵前裝矜持了,三步並兩步跑過來,瞪著眼睛數落太子道,“是你自己說讓我們帶你上山采茶的,那就給我好好乾活,不要偷懶!你讀書再厲害,能靠念把茶葉變到簍子裡嗎?”
太子老實道:“不能。”
“那就不要閒聊,乾活!”劉小丫仰著下巴道。
她身上洋溢著一種太子從未見過的勃勃生機,雖然劉小丫的長相並沒有多漂亮,但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卻像是隻小鹿似的撞進了他的心,噗通噗通的。
等她走遠後,劉旗壓低聲音道:“你沒事吧?劉小丫的性格比較野,你彆在意啊,她也不是生你氣。”
“沒生氣,”太子望著她的背影,喃喃道,“我就喜歡野的。”
劉旗:???
這也導致了雖然那天采茶下山回來,太子渾身酸疼地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但在回皇宮的馬車上,依然無比堅定地希望下次有機會再來。
皇後一眼就看出了兒子的不對勁,她了解自己的孩子,也很喜歡劉小丫這個活潑的姑娘。
但她知道,他們不合適。
山間的野花,不適合栽種在名貴的花盆裡,它最美的地方就是在它綻放的土地上。
“等你回去之後,就要讓太傅給你加課了,”她半闔著眼睛,雙手優雅地交疊在膝上,用一句話便輕描淡寫地擊碎了兒子的幻想,“陛下,您說是不是?”
梁帝頂著兒子天塌了一樣的絕望目光,非常沒有立場地點頭附和道:“你母後說得對。”
下次來劉家村,還是他帶著皇後兩人偷偷來吧,有臭小子在還是太礙事了。
景星闌: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
終於送走了這三尊大佛,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接下來就能夠清閒了,事實上,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著喬鏡他們解決——
鏡書坊把全大梁城的盜版書商,都告到了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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