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和洛夫克拉夫特的戰鬥在二十分鐘內結束了。
洛夫克拉夫特化身異形怪物之後不僅戰鬥力極強、還不能用太宰治的人間失格解除, 要想戰勝他對世界上的絕大部分人而言都是一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顯然並不在這“絕大部分人”之列。
昔日名號響徹橫濱黑暗勢力的雙黑如今仍舊有著無與倫比的作戰能力。
中原中也解放汙濁之後,他和太宰治就重新占據了主動權,一番戰鬥之下, 二人成功擊敗了洛夫克拉夫特。
風間和川來到戰場中央的時候,這場戰鬥已經結束了。
太宰治他們和洛夫克拉夫特本來是在監丨禁夢野久作的木屋前交手, 而如今, 那座原本還算結實的木屋已經在戰鬥之中被夷為平地, 周圍隻剩下一地的木板殘骸。環繞在這塊空地旁的樹木也都遭了秧, 離得遠一些的樹木枝葉落了滿地、至於那些近的則是直接被攔腰折斷, 單看腳下坑坑窪窪的泥土就知道剛剛的戰鬥有多慘烈。
太宰治再度確認過洛夫克拉夫特已經喪失戰鬥能力後,站起身轉頭去看風間和川。
經過一場鏖戰, 不說中原中也,就連太宰治自己都顯得有些狼狽。
反觀風間和川, 穿著整整齊齊,估計現在他直接走進音樂廳都沒人會說些什麼。
夢野久作老老實實地跟在風間和川身邊。
也不知道風間和川是用了什麼手段, 夢野久作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看上去有氣無力。
太宰治的視線在風間和川身上繞了一周,懶洋洋地跟他們兩個打招呼:“看來你那邊一切順利。”
他語調慵懶, 看上去對夢野久作和風間和川一起出現並不意外。
風間和川看了夢野久作一眼, 意味十分明顯——“你看,我沒騙你吧”。
夢野久作直接炸毛了,他顧不得去回應風間和川,滿是氣惱地對太宰治:“你早就知道我醒著!還故意假裝不知道?!”
剛剛風間和川在路上告訴太宰治其實一開始就知道他想逃跑的時候他還不信,但現在看到太宰治這個反應,風間和川顯然不是在胡說。
“你的演技還不足以騙過我。”太宰治攤開手。
人在昏迷和清醒狀態的心跳聲是不一樣的,他在接觸到夢野久作的第一時間就知道對方是清醒著的。
“不過畢竟還有一個麻煩的敵人在,就沒有拆穿你。”他指指一旁躺在地上的洛夫克拉夫特, 笑眯眯地解釋。
夢野久作:“……”原來是忙著跟彆人打架所以顧不上我嗎。
怎麼感覺更生氣了。
夢野久作惱羞成怒,他抱緊懷裡那隻臟兮兮的玩偶,眼看著就要去報複太宰治,但還沒邁出一步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又縮了回去。
——他現在暫時沒有勇氣在風間和川眼皮子底下鬨事。
而也就是這麼一退的工夫,夢野久作又想到有[人間失格]這個異能力在,在這樣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他根本奈何不了太宰治。
發現這個沉痛的事實後,夢野久作看了看太宰治,又抬頭看看站在自己眼前的風間和川,隻覺得生活不易,活在這兩個人身邊簡直比待在小黑屋裡還讓人抓狂。
風間和川掃了眼現場的情況。
剛剛他一直在戰場外圍,但遠遠看了兩眼也知道中原中也是開啟了汙濁,因此當他看到倒在戰場中央的中原中也時並不意外。
中原中也身為重力使,雖然能夠解放異能進入“汙濁”狀態,但卻會對自身的精神造成極大透支。
這與異能特務科的調查資料基本符合。
看中原中也的樣子,剛剛的戰鬥對他而言並不輕鬆。
風間和川正想著,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他回過頭,太宰治站在返回公路的道路旁衝他招手:“該回去準備下一步作戰了。”
風間和川指了指躺在地上,似乎正沉沉睡去的中原中也:“中也呢?”
雖然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不和,但現在既然兩社已經結盟,那由武裝偵探社這邊把中原中也帶去安全的地方休息也是完全合理的。
“啊,不用管他,”太宰治帶著笑,說起謊話張口就來,“中也之前說了讓我們直接離開,稍後港口黑手黨那邊的人會來接他的。”
於是風間和川決定尊重中原中也的選擇,把他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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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能特務科。
阪口安吾上樓到了種田山頭火的辦公室門前,抬手敲門報了身份,等種田山頭火應允後才進門,彙報道:“種田長官,武裝偵探社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第一階段的計劃成功了。”
種田山頭火驚喜:“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他扣上手中的鋼筆,感歎了一聲:“有風間在那邊,我可放心了不少。”
阪口安吾沉默不語。
他把手裡的文件遞給種田山頭火,對方看完批複後,阪口安吾接過文件,終究是忍不住發問:“讓風間去武裝偵探社那邊真的好嗎?”
阪口安吾對種田山頭火的決策十分不解。
最開始得知風間和川回到橫濱時,種田山頭火對風間和川這個疑似刺殺了局長的通緝犯隱瞞不報,阪口安吾還可以自我解釋說種田山頭火這麼做很有可能是因為當年局長的死另有隱情,風間和川縱然危險卻並未背叛異能特務科。
可現在又是為了什麼?
昨天和風間和川見麵前,阪口安吾就已經從種田山頭火口中聽說風間和川很有可能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了聯係。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什麼人?!
——國際犯罪組織天人五衰的成員、死屋之鼠的首領,有“魔人”之稱的犯罪者。
他的名字被記錄在各個國家的通緝名單上,可謂是“鼎鼎有名”。
風間和川的身份本來就敏感,就算拋開刺殺局長的事,他可還有特級危險異能力者這個身份在,他這樣的人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觸,無疑是個極度危險的信號。
在被種田山頭火告知這件事時,阪口安吾在心裡粗略分析過風間和川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勾結後可能造成的影響,然後迅速做好了去武力製服風間和川的準備——他甚至連行動時的大致方案、以及是否要去找軍部申請獵犬的協助都想好了——卻沒想到種田山頭火把話說完,緊接著來了句“我們現在去見風間君”。
並且,種田山頭火去見風間和川的目的還是請求對方協助武裝偵探社對抗組合。
聽到種田山頭火指示的那一刻,阪口安吾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風間和川發動了異能。
但就算是占星魔術,也是不能篡改人的意誌的。
阪口安吾思來想去,隻能把這歸咎於種田山頭火對風間和川的信任。
沒錯,“信任”。
阪口安吾很清楚種田山頭火對風間和川的態度,他可以在風間和川叛逃四年後的現在選擇包庇對方,一如當初異能特務科局長不顧眾人反對也要把風間和川強推上特彆助理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這還是太過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身份非比尋常,風間和川和對方接觸,可不是輕飄飄地一句信任就可以揭過的。
種田山頭火:“為什麼不妥,組合的異能力者對武裝偵探社是個不小的威脅,為了確保橫濱的安全,我們需要風間君的幫助。”
“但是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還不明朗,”阪口安吾皺眉,接著道,“之前對中島敦發布懸賞的事件中就有魔人和組合參與,這次組合襲擊橫濱很有可能和魔人有關。這種情況下讓風間和川直接參與作戰計劃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種田山頭火認可地點頭:“確實有這樣的隱患。”
阪口安吾:“那為什麼……”
“現在一切都還隻是猜測。誠然,風間君也許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達成了某種交易、甚至於會成為我們的敵人,但那不是現在。
“就眼前的事來說,陀思妥耶夫斯基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風間君當時答應了我的請求,那他就一定會做到。”種田山頭火抬頭看阪口安吾,冷靜道,“不管情況如何,隻要能利用風間君阻止組合的入侵,對我們而言就是有利的。”
“退一萬步講,”種田山頭火頓了頓,換了種無奈的語氣,“如果風間君真的想要幫助組合,接不接觸計劃對他有意義嗎?”
阪口安吾哽住。
確實,隻要風間和川想,他可以有無數種方法來破壞己方的計劃。
“而且夏目老師那天來找我時也提到過——風間君是個很溫柔的孩子,他是不會做出傷害他人的事的。”種田山頭火想起昨天和風間和川見麵時對方的樣子,歎了口氣。
風間和川從十幾歲就被局長帶在身邊,他也和對方相處了不少年,說沒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儘可能阻止風間君走上那條錯誤的路。”
說完,種田山頭火又笑了笑:“不過照目前看來,風間君還是愛著這座城市的,畢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跟太宰可是相當合不來,能為了計劃去跟太宰合作,也算是很大的犧牲了。”
阪口安吾:“……”那倒是。
說起太宰治和風間和川,種田山頭火又開始絮絮叨叨:“我記得以前風間君看到和太宰治有關的任務總是搶著去做,每次都折騰得不輕呢。”
說著,他起身和阪口安吾一起離開了這間辦公室。
剛剛阪口安吾送來的是關東地區的一項有關異能力者的決策,他現在批複完,還得再去跟幾名直屬的部下詳細交代情況。
在這種事上,種田山頭火向來親曆其為。
二人行走在素色大理石地板鋪就的長廊上,打算乘電梯下樓。
他們停在電梯前,沒等按鍵,電梯顯示屏上的樓層從5跳動到6。
電梯門伴隨著機械音打開,裡麵一行三人隨即走出了電梯。
這三人阪口安吾是認識的。
以走在最前方的藤井枝造為首,這三個人是異能特務科內和種田山頭火常有摩擦的一個派係。
他們兩派人的紛爭可謂是淵源已久,早在局長還在任時就因為七號機關的管理問題起過不少矛盾,等到局長遇刺身亡,藤井派係乾脆就開始明目張膽地爭權奪勢。
隻不過當時他的野心最終還是在種田山頭火的壓製之下落空,從那時起就一直行事低調,隱忍不發。
阪口安吾下意識去看種田山頭火。
後者笑眯眯地朝那三人打招呼:“藤井副長,聽說你最近在負責處理上周那幾起事件,真是辛苦了。”
藤井枝造停下腳步,也朝種田山頭火點頭致意。
他是個將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身上穿著整整齊齊的銀灰色西裝,從領帶到袖口都收拾的非常妥帖,一看就是大眾眼中的“精英”。
平時,藤井枝造對人還算和藹,但臉上卻像是暗藏著鬱氣,遇到種田山頭火時也總是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可今天他卻一反常態地停了下來:“不如種田長官。”
阪口安吾皺起眉,本能覺得有些奇怪。
下一秒,他聽到藤井枝造故作驚歎道:“種田長官最近可是很忙啊!一邊要處理季度報告,還要抽時間出門進行實地調查。”
聽到“實地調查”這四個字,阪口安吾心頭一緊。
——昨天他和種田山頭火去見風間和川時在行程表上使用的名義就是實地調查。
本來短時間外出是不用報備的,奈何他們足足在樓下等了風間和川幾個小時。阪口安吾當時就有擔心,沒想到居然真的被人看出不對了。
見他們兩個都不回應,藤井枝造哼笑一聲:“隻不過需要實地調查的地方明明在東區,我檢查了種田長官那天行車記錄儀的數據後卻發現您居然是去了櫻木町——怎麼,難道種田長官和阪口君不是去調查,而是偷偷去見了什麼人嗎?”
阪口安吾上前一步,冷聲道:“藤井副長說笑了,是因為東區的負責人忽然有急事要處理,種田長官和我才臨時改變行程,去櫻木町查看那家被異能力者破壞的銀行,至於和銀行工作人員的會麵和調查資料,在係統內都有記錄,您如果不放心大可以親自去看。”
藤井枝造笑了:“那就不用了。”
他看著阪口安吾,話裡有話:“阪口君做事,自然是不會有任何疏漏的。”
阪口安吾臉色不太好,卻也不好再說什麼。
種田山頭火看了眼跟在藤井枝造左後方的年輕人:“內務省的命令,下季度異能特務科內部還要進行兩輪審核,藤井副長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的事為好。”
他話說完,那名年輕人臉上的表情顯而易見地有些僵硬。
內部審核,主要是查內部人員是否有瀆職行為——而這也正是藤井枝造最近頭疼的根源,因此種田山頭火這句話可謂是戳到了藤井枝造痛處。
說罷,種田山頭火不想再跟他們多聊,領著阪口安吾越過這三個人,徑直走進電梯。
藤井枝造臉色陰沉下來,扯扯嘴角,看著種田山頭火,目光陰蟄。二人擦肩而過,藤井枝造冷笑:“最近我可是聽到一些奇怪的傳言。說是我們那位刺殺了局長之後叛逃的特彆助理在橫濱出現了。”
種田山頭火麵不改色:“是嗎?如果是真的,那可是一件大事,一定要好好交代局裡的調查員調查清楚才行。”
藤井枝造這個人,早年剛進異能特務科也是以天才著稱,結果他順風順水地熬到三十多歲,反而被空降過來、甚至都沒成年的風間和川處處壓製,因此藤井枝造向來看風間和川很不順眼。
當初風間和川刺殺局長的消息傳出來,主張直接處決風間和川的派係中他首當其衝。
“局裡?還是算了。”藤井枝造整整衣領,慢條斯理道。
他轉過身,直勾勾地看著種田山頭火,意有所指:“我們那位優秀的助理回到橫濱這麼久,但消息卻遲遲沒有上報,因此我懷疑異能特務科裡有他的同犯。
“不過話說回來,我忙於手邊的事務,並沒有閒心去調查這些虛無縹緲的傳言——不過我剛剛去司法省的時候路過司法機關局,跟他們的人提了兩句,那邊的人對這件事可是很感興趣呢。”
“司法機關局?”阪口安吾的臉色霎時間有些不太好,看藤井枝造的眼神也帶上了刺。
要知道,內務省設立異能特務科這個機密組織的目的就是對異能犯罪者引發的案件進行專門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