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禮儀而言,他的動作無可挑剔,如果不是周邊滿地都是雜亂的廢棄物或被打翻的裝飾品、說他這是在邀請人享用燭光晚餐都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然而風間和川隻是看了他一眼:“我對這種事沒什麼興趣,你可以一個人在這裡好好品嘗自己的戰利品。”
“是嗎?那還真是可惜。”太宰治惋惜道。
他打開酒瓶重新為自己倒了杯酒,看向風間和川:“謝謝。”
“謝什麼?”風間和川的視線在屋內殘存的物品上一一掃過。
“沒什麼,”太宰治搖頭笑笑,端起酒杯歎道,“就當是謝你在這個時候來陪我喝酒吧。”
風間和川皺眉。
太宰治注視著他,沒有再說什麼。
他原本想謝風間和川相信了他傳過去的那串密令——即使不問,太宰治也知道剛剛在另一邊發生了什麼。以當時那種情況,風間和川仍舊毫不猶豫地選擇信任他,他似乎應該表達謝意。
但當現在麵對風間和川的時候,太宰治卻發現那些話沒有任何必要。
他不需要為這種信任而道謝,因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他們是同類。
因此無論如何,風間和川都能夠理解他。
——這是太宰治第一次見到風間和川時就明白的事。
六年前龍頭戰爭前,太宰治初次遇見風間和川是在一次同競爭組織的交手中。
太宰治當時接了命令去肅清那個組織的全部成員,而風間和川當時則是不慎被那個組織綁架,意圖作為拍賣品出售。
太宰治見到他時,少年被綁在一隻鐵質的椅子上,垂著頭,淺茶色的長發落在身側。
囚牢內燈光慘淡,發絲的遮掩下,少年五官精致,讓人有些難以辨認性彆。
而在太宰治帶著手下對他身邊的關押者動手、到替他解開鎖鏈,少年那暗沉的赭色眸子中自始至終都是一片漠然。
仿佛無論身邊發生什麼,他都全然不在意。
太宰治由此對風間和川產生了興趣,並將這位未來讓人談之色變的“占星術師”記在了心裡。
在太宰治看來,風間和川簡直就是矛盾的集合體。他一邊否認著生命的價值,但另一邊卻又近乎偏執地追尋著其中的意義。
這位在旁人眼中危險至極的占星術師始終恪守著自設的一套準則,即使自身對世界感受不到任何興趣卻依舊選擇一次又一次地幫助他人,永遠站在幫助他人的一邊,“為他人而活”。
與當時身在黑手黨的太宰治對比,簡直就是站在硬幣正反麵的兩個人。
因此太宰治對風間和川始終抱有一種濃重的好奇心,即使受到對方不明緣由的敵視,他也隻是感到新奇。
太宰治覺得風間和川和自己既相同又不同,而不同的那一部分,則是太宰治感到敬佩、但又始終無法理解的東西。
他不明白風間和川行動的緣由,不理解風間和川為什麼會有那樣的信念,同樣也困惑於風間和川對自己微妙的敵意。
——直到昨天晚上,風間和川問太宰治“為什麼能毫無負擔地站在陽光下”的時候。港口黑手黨的前乾部注視著占星術師,才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理解了風間和川的行為。
風間和川對他的厭惡來自於他與對方的相似,又來自於他已經做出了改變這一事實。
“——如果想殺死一個人,用□□是最愚蠢的辦法。”
風間和川冷冷道。
他走到房間角落的木櫃前,抽出第一層後摸索片刻找到一個暗格,把裡麵的兩支藥取出來扔給太宰治:“可能是解毒劑。”
太宰治拿起其中一支,對著燈光看著裡麵淡青色的液體,勾起嘴角,喃呢道:“也有可能是另一種毒藥呢。”
不等話音落下,他直接把玻璃容器打開,將藥灌進了嘴裡。
感受到自己對四肢的掌控力逐漸恢複,太宰治笑著道:“看來我的運氣還不錯。”
風間和川看著他,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刺耳的管道崩裂聲。
緊接著,是一陣湍急的水流衝擊牆壁的聲音。
風間和川回過頭,還沒走到門邊,一陣重物落地的悶響聲傳來,鋼製的門板直接被砸垮後堵死。
在壓力的作用下,屋外聚集的水自門口的縫隙處瘋狂湧出,灌進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