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澤龍彥,陀思妥耶夫斯基……還有,風間和川。”
無論哪一個,都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應付的人。
他正想著,眼前正在覓食的海鷗群忽然發出一陣騷動,緊接著,這群白色的飛鳥就離開地麵,如同飛舞的白紙一樣奔向天空。
太宰治側過頭,看到了騷動的起源——一隻三花貓。
太宰治笑著道:“夏目老師,好久不見。”
“怎麼樣,現在的事,還能應付嗎?”
話音落下,三花貓憑空消失,取而代之的事一位握著手杖的男人。
“嗯,姑且有了大致的計劃。”太宰治起身把手裡空掉的飼料袋子扔進垃圾箱,而後接著說,“比起這個,您能告訴我一些關於風間君的事嗎?”
“和川嗎?”夏目漱石看著他,“我還以為你會更早跟我聊起這件事的,畢竟和川可沒少跟我提過你。”
“是嗎?”太宰治挑眉,笑著問,“那恐怕他說得都不是什麼好話吧。”
夏目漱石笑著點頭讚道:“確實。”
他頓了頓:“那,你想聊關於他的什麼?”
太宰治和夏目漱石對視:“我想知道風間為什麼會選擇站在幫助他人的那一邊?”
這是太宰治一直都搞不明白的事。
人是需要理由的生物,活著需要理由,死亡也需要理由,無論做什麼,人都要先有動機,才會作為。
而太宰治卻始終無法弄懂風間和川行為的動機。
他曾經以為風間和川是興趣使然,然後等到織田作身亡,他自己也邁入光明的一側後,才明白幫助他人比殺人苦難得多,絕不是一時興起就能做到的事。
也因此,太宰治當時對一直都堅持幫助他人的風間和川十分佩服,好奇對方為什麼能做到這一點。
他現在問夏目漱石這個問題,一方麵是出於自身的好奇,另一方麵也是因為風間和川現在那種十分危險的狀態。
他需要了解對方,才能想辦法解決接下來有可能會出現的狀況。
最後,這裡麵其實也夾雜著太宰治的私心,又或者說,是對於同類的共情。
世界上不同於自己的個體數以億計,但風間和川卻是唯一能完全感受到和他相同痛苦的人。
太宰治理解風間和川的感受,因此他希望對方能夠得到救贖。
夏目漱石在太宰治身邊坐下,注視著遠處天海交際處,緩緩道:“很久以前,風間君被辻村帶到異能特務科的時候,我就見到過他。
“那個時候他問我‘人究竟是為什麼而活?’”
“我告訴他如果現在找不到活著的理由也無所謂。如果找不到理由,那就為他人而活好了。隻要一直堅持幫助他人,那麼總有一天能找到活下去的意義,得到救贖。
“然後風間從那天起就一直遵循著這句話,直到現在。”
夏目漱石頓了頓,“我不清楚當時才十幾歲的他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疑問,但要說理由的話,他是因為想要找到生命的意義才會選擇幫助他人。”
夏目漱石看向太宰治:“和現在的你一樣。”
太宰治愣了一瞬。
他從沒想過風間和川是抱著和自己一樣的理由在做這件事。
“不過上次見麵的時候,那個孩子說他發現即使幫助他人,他也無法感受到任何意義。因為感到厭煩,所以決定要放棄了。”
夏目漱石兩手抵在手杖上:“他會選擇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觸,恐怕也和這個有關。”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目的是“書”。如果風間和川和對方合作,那他的目的多半也和“書”有關。
夏目漱石注視著太宰治:“風間君說他不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我也這麼覺得。但我並不認為他的選擇是正確的,所以太宰,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指引他回到正確的道路上。
“那個孩子看上去很溫和,其實個性比任何人都要偏執,我認為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能說服他的話,那個人一定是你。”
旁觀者的話對風間和川沒有半點說服力,隻有太宰治這個和風間和川無比相似、又確確實實在實行“追尋”這一行為的人才有可能改變風間和川的想法。
良久,太宰治點頭:“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忽然想到了什麼,問:“夏目老師,您聽風間說過‘神’的事嗎?”
夏目漱石想了一會兒才道:“風間好像確實跟我提到他曾遇到過一位神明。因為那是很久以前了,所以我對這件事記得不是很清楚……連風間自己似乎都記不太清。”
他說著,將目光轉向太宰治:“不過今天聽你提起來,我忽然想到,那位‘神明大人’似乎和你有些相似。”
太宰治笑了:“我看起來也‘惡劣又自說自話’嗎?”
他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接著道:“我不確認風間會不會參與這次的事,但如果真的發生了,我一定會阻止他。”
夏目漱石點頭:“你的話,他至少會聽的。”
畢竟太宰治是唯一和他站在相同境況下的人。
“您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太宰治低聲笑笑,聲音裡帶著幾分興味。
“真到了那個時候,風間和川想得多半會是‘曾經被我踩在腳下的人居然反過來對我進行說教’——他一定會非常,非常地不甘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