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美的眉頭緊緊地鎖起,蘇嬙有些不高興了。
她並不想聽到褚先生的壞話,哪怕好友是為她著想。可好友不清楚褚先生的人品,過往的十年內,她的人生選擇很多都依賴於這位老者的建議與鼓舞。
褚——這個姓聽起來也很老,蘇嬙已經想象過無數次,認定資助自己的好心人一定是位知識淵博、見識厚重的和藹老人。
好友的猜測,無疑是對褚先生的侮辱。
蘇嬙抿著唇,年輕稚嫩的臉頰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暖洋洋的陽光透過車窗,打在她的側臉上,顯得格外地生動有活力。
連生氣都很美的女孩正在瘋狂地戳屏幕。
一隻黑貓:不許你這麼說褚先生。
一隻黑貓:說不定我的年齡都可以當他的孫女,你這種猜測好沒道理。
蘇嬙自認為語氣已經十分強硬,說不定還會觸怒好友,但她不會道歉。且,若是好友不跟她道歉,她決定一天都不要理這個分享欲旺盛的好友了。
消息發出後,她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等到震動的聲音。
難道好友真的生氣了?理都不願理她了?
蘇嬙還是沒忍住,點開好友的聊天框......等等,聊天框裡沒有她剛剛發出去的那兩條消息!
那她發給誰了??
心跳在那一瞬間飆升,蘇嬙慌亂地退出聊天框,隻看到——應該躺在好友聊天框裡的兩句話,此刻正靜靜地、令人眼黑地躺在褚先生的聊天框裡!
撤回,趕緊撤回!
蘇嬙的手都在抖,這一瞬間的心慌,無異於將吐槽老師和學校的言論誤發到班級群、年級群裡,且沒法撤回。
兩分鐘已經過去,沒法撤回了。
蘇嬙眼前一黑,捂住胸口說不出話來。
怎麼辦?怎麼辦?
這兩句話的指向性太明顯,她該說些什麼來挽救?
越到緊急時刻,她越想不出任何辦法,腦子裡一團漿糊。
褚先生看到了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她正在和朋友說他的壞話?
想到這,蘇嬙顫顫巍巍地抬起手指,在輸入框裡打了又刪、刪了又打,始終沒有組織出一句解釋。
正在她心驚膽戰之際,車子已經平穩地開進山頂的一座中式莊園。
“小姐,到了。”
蘇嬙猛地抬起頭,這才發現已經到達山頂,司機早已下車,繞到側後方,幫她打開了車門。
“謝、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但司機隻當沒有聽到,他的半個身子都彎了下來,右手向莊園大門的方向示意,姿勢已經不是用尋常的謙卑可以解釋了。
褚先生的家規這麼森嚴嗎?
蘇嬙的頭皮有些發麻,刻意不讓自己的目光過度地落在司機身上,隻抬頭朝著莊園看了一眼。
隻一眼,就徹底被震懾住。
在南市周邊擁有一棟莊園,且還是中式裝潢,無疑是十分豪橫有底蘊的事情。更彆說這座莊園,占地怕是有幾百畝!
蘇嬙深吸一口氣,向前走了兩步,仰頭看見寬闊敞開的大門上方,掛著一塊牌匾,卻沒有題任何字。
“蘇小姐,請跟我來。”
一位身形窈窕的古裝美人站在門內,斜襟位置同樣墜了一條玉石掛繩。
到了這會兒,蘇嬙其實有些退縮了。
但她已經來到這,就隻能硬著頭皮走進去。
在繞過重重回廊,看到數個錦鯉池、古樹草地、樓亭後,蘇嬙的期待被染上層層顧慮,最原始的衝動與勇氣也在一點點消散。
這樣有錢的褚先生,資助學生應該也是愛好或者善心,其實、其實根本不會在意哪一朵隨手扔下的種子,開出了鮮豔的花吧?
怪不得她每每要求見麵,他都溫和地拒絕了她。
想來也是,褚先生若是跟每個被他資助的學生都見個麵,那真的是要累死了,說不定還會惹上一些像她這樣的“麻煩”。
蘇嬙的頭越垂越低,心底的難過就像是回南天一樣,潮濕的水珠黏在胸腔裡,掃也掃不掉,擦也擦不乾。
想哭。
她看著自己幾十塊錢買的運動鞋,與昂貴石料鋪成的回廊形成鮮明的對比。
兜裡那張卡也拿不出手了,裡麵存著這些年來褚先生給她的錢,原本是想要這次一股氣地還給他。
然後、然後問問他,能不能時常來往相處,就像家人一樣......
不可能了。
褚先生說不定會認為她是見識到這裡的繁華,所以才舔著臉想要賴上他,就像司機說的那些“心術不正”的年輕人一樣。
蘇嬙此刻的難過,就像是八歲時,看著父母離世。
她在心裡把褚先生當成爺爺,青春期不懂事時,經常幻想的事情,就是能和“爺爺”吃頓飯。被拒絕過一次後,就再也不敢提起。
蘇嬙的腦袋幾乎快要埋進胸腔裡,隻能看到烏黑秀麗的頭發,以及那具單薄的、如同少女一般姣好的身軀。
噔噔。
手機微信的提示音響起。
蘇嬙下意識解開鎖,滑進聊天框。
褚爺爺:好孩子。
褚爺爺:孫女回家是不會低頭進家門的。
蘇嬙猛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