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疑了幾秒,最後還是轉回腦袋,拖著貝殼遊了十幾公裡,直到再也看不見那座島嶼。
懸在頭上的害怕終於消退。
玄鱗不再往前遊,而是圍著貝殼繞了一圈,悄悄地抬起手,沿著兩扇貝殼的邊緣毫不費力地掰開,露出躲在其中的雌性。
“咕嚕。”
一串無意義的音節引起方卉的注意,她抬頭看到人魚,就麵無表情地轉過身,拿後背對著他,擺明了不願意看他的架勢。
玄鱗有些焦急,半個身子都探進貝殼裡,手臂試探性地落在她的腰間,想要將人拖過來。
“放開!”方卉的反應極大,幾乎是瞬間就甩開他的手臂,“彆碰我!”
明明是她扇飛他的手,自己的手背卻被撞得紅了一大片。
玄鱗飄在海麵上,脫離了剛才的環境,他的強勢與沉默早已消失,隻剩下不知所措。
“¥%#”
那麼小一團身影蜷縮在角落,他明明伸手就能將她抓過來,就像剛才在海水裡那樣。可人魚還是怕了,他知道是自己出爾反爾,以至於被雌性厭惡。
可......看到島嶼的那一刻,玄鱗的心頭升起的不是期待與高興,而是深深的惶恐。
不想讓她回陸地。
想把她永遠留在身邊。
深海怪物想也沒想地將雌性拖回自己的領域,卻沒料到她開始不理自己,連碰都不讓碰。
砰。
貝殼再次被重重地合上。
人魚煩躁地遊動好幾圈,最後也不知道想到什麼,當即潛下海底,抓回一隻雌性最愛吃的大龍蝦,去殼烤熟後,小心翼翼地掀開貝殼,討好地湊到她的嘴邊。
“吃。”
這是他為數不多學會的人類詞彙,在海獸的粗暴思維中,給予食物就能引起雌性的注意,然後等待她主動湊上來,同意他的靠近與親昵。
但這一招放在人類的身上,卻不管用。
方卉冷著臉扭過頭,推開他投喂過來的龍蝦肉,兩片粉唇緊緊地閉合,不肯接受他的討好。
人魚急了。
他把龍蝦肉放在貝殼裡,又躍身去抓回一條銀骨魚,同樣烤好遞到雌性的嘴邊。
方卉再次拒絕,甚至還躲進最角落,整個人縮成一團,以此來抗拒他的投喂。
場麵就這麼僵持起來。
玄鱗急得就差沒跳進貝殼裡,逼著雌性將食物吞下去。
“吃。”
方卉心裡難受,不僅不想吃,更不想看到這條人魚。
她突然伸出手,將他狠狠地推出去,再次將貝殼猛地合上。
啪。
清脆的響聲猶如落在人魚的身上,將他打得措手不及。
茫茫大海上,人魚沉默地守在貝殼邊,直到太陽沉下海平麵,最表麵的海水變得冰涼,裡麵的雌性也沒有絲毫動靜。
他再也等不了了。
貝殼被粗暴的掀開,人魚高挑健碩的上半身探進其中,手裡還抓住已經熟透的魚肉。
他固執地將魚肉喂到方卉的嘴邊,在她即將偏開頭之前,捏住她的臉頰,硬生生地將魚肉塞進她的嘴裡。
“吃。”
玄鱗隻會重複這一個字,他一點兒也不想看到雌性餓肚子,也不想看到她的臉上流露出對他的厭惡。
差彆太大了。
明明不久前,他還俯在她的身前,感受著嬌弱身軀的顫抖。等看到那座島嶼後,她就興奮地想要離開他,現在還如此抗拒他。
人魚的心裡難受極了。
“我不吃!”
方卉掙紮半晌,哪怕魚肉被喂進嘴裡,也不肯咽下去。
她甚至當著人魚的麵,直接吐出來。
“我不吃你給的東西!”
玄鱗當即僵在原地,他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冰冷的心臟。
雌性不願意吃他的食物,還主動吐出來。難道隻因為他不想讓她去陸地,她就這麼厭惡他?
方卉捕捉到人魚眼底的受傷,但她沒有絲毫心軟。
她承認,不肯吃東西,是有一小部分想要威脅他的用意。但更多還是性格裡的倔強,她不介意這條人魚日日夜夜占她的便宜,畢竟他長得那麼俊美,身材也一等一的好,她不算吃虧。
成年人與成年人魚之間的親昵,那隻能說是乾柴撞上烈火、旱地遇上耕牛......今天發生的這件事不一樣,方卉沒法接受自己被玄鱗困在海上,成為專門取悅他的俘虜。
哪怕他沒有這麼想。
但方卉不能容忍。
她注定也是霸道的,當他願意聽她的話,一切都好說;但當他開始強製□□,她也不會屈從。
方卉當著人魚的麵,將嘴裡的食物吐得一乾二淨,然後翻身躺下,隻給他留下抗拒的背影。
海風驟起,水麵被吹起層層波紋。
人魚罕見地感受到幾絲寒冷,是從心裡升起的。
他不甘心地再次探進貝殼裡,小心翼翼地湊到她的臉頰邊,試圖親一親那塊軟綿的麵頰肉。
下一秒,方卉睜開眼,對上那雙赤紅色的眼瞳。
那裡麵罕見地帶上幾分忐忑與害怕。
她隻看了兩秒,就冷著臉躲開他的親吻。
如此臨近的距離,方卉的躲避顯得那麼地明顯與防備,玄鱗人魚的心瞬間就被敲碎了一角。
他的雌性討厭他,不願意親近他。隻因為他沒有將她送回陸地,回到人類的族群。
諸多情緒雜糅在心口,人魚呆呆地飄在海麵上,眼底的受傷幾乎快要凝為實質。
留在這裡不好嗎?
他可以帶著她,遊遍每一片海域,而不是看著她消失在陸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