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種程度上, 凶殘的海洋怪物和熱情的大狗沒什麼區彆。
他其實很好哄。
在被雌性抱住的瞬間,玄鱗的眼瞳都亮了起來, 右手瞬間就將貝殼劃拉到她的身邊。
他期待著雌性反悔,坐上貝殼與自己離開這片島嶼。
“我要去島上看看。”方卉搖搖頭,指著緩坡後方的森林深處,“就算沒有人,也可以找點食物。”
比如野菜野果,她必須得吃點維生素了。
人魚期待的眼神逐漸低垂, 他沉默地將貝殼推遠,像是已經明白雌性不會再坐上這個填滿她氣息的漂洋工具。
方卉見不得他擺出這幅陰鬱沉悶的模樣,隻好一邊解釋, 一邊抬起手比劃半天,試圖讓他明白自己隻是去島上逛逛,還會回到海岸。
但這些話落在玄鱗的耳中, 就變成: ……人類……找人類……
他更陰鬱了。
方卉:“……”
方卉實在沒辦法,拖過即將飄遠的大貝殼,將裡麵的“繩子”拿出來。
這還是玄鱗找來的,起初隻是為了他去捕食時不會弄丟她。
後來他跑得範圍越來越遠,連接在一起的“繩子”也越變越長, 幸虧這種類似於“繩子”的海洋纖維植物又細又軟又韌, 全部盤在一起也不占位置。
方卉將首端的繩子栓在自己的腰上,尾端則遞到人魚的手裡, 一如人魚每次潛入海底捕食時的場景,隻不過這次的角色調換過來。
玄鱗愣愣地看著這一幕,赤紅色的眼瞳迅速地恢複神采。
他終於明白了雌性的意圖!
她還準備回來!
剛才還焉了吧唧的人魚頓時就精神起來,直勾勾地盯著雌性,看過去的眼神裡充斥著強烈的占有欲, 捏緊“繩子”拉了一下,又很快就小心翼翼地放開。
太直白了。
玄鱗的視線仿佛要將她拆吃入肚。
方卉鬆開他的腰,擔心他依舊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於是往後退了好幾步。剛轉身準備上岸,一雙大手又牢牢地鉗住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拖進懷裡。
“咕嚕。”
人魚發出奇怪的音節,低頭在雌性的後頸印下濃鬱恐怖的海獸氣息。
這是他的雌性。
誰也不能傷害與偷走。
警惕心十足的某條人魚打下自己的“標記”後,才依依不舍地鬆開手。
這個過程太突然太迅速,方卉都沒有反應過來,脖子後麵就被淺淺地咬了一口。
她聞不到自己身上的人魚氣息,總覺得他這一口多少含著點報複意味。
“你......算了。”
方卉無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決定大度原諒。
要是她在野外撿起一隻受傷的貓,費儘心神地養了十天半個月,結果它扭頭就想回到野外,甚至再也不願意見到鏟屎官......那她也要氣得罵這隻貓“小沒良心”。
方卉踩著淺水往前走了好幾步,直到快要離開淺水區跨上岸時才回頭,遙遙地望著停靠在礁石後的人魚:“我轉一轉就回來,你在這裡等我!”
人魚拽了拽手腕上的“繩子”,明明她還在眼前,思念卻已經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他的雌性還會回來的。
他隻能這麼告訴自己,然後看著雌性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徹底消失在緩坡儘頭。
......
直麵未知的島嶼,方卉其實也有些害怕。
但在海洋裡她還能依靠強壯的人魚,在陸地上就隻能靠自己。
方卉小心翼翼地用撿來的木棍撥開攔路的灌木叢。
她已經逐漸深入島嶼,目之所及的植被越來越茂盛,其中隱藏的危險也越來越不可預料。
方卉抹著汗,腳底穿著一雙在海麵上飄著沒事乾的時候編織的“涼鞋”,原材料是一種韌勁極強的海洋植物,走起來沒有鞋子舒適,但至少不用光腳站在地上。不過,走得再久一點兒,可能就沒法保證它的質量了。
畢竟隻是她像模像樣做出來的“三無”產品。
方卉有些猶疑了,這座島嶼看上去實在不像是有人類居住的模樣,難道還得再深入一點兒?
她咬咬牙,決定再走一段時間,實在看不到希望就往回撤,畢竟腰間的“繩子”也快到儘頭了。
又往前走了十幾分鐘,隱約有墜落的沉悶響聲傳進耳邊。
方卉瞬間打起精神,朝著聲源地帶尋去。
沒走多久,墜落聲越來越響,直到她扒開礙眼的灌木,才從縫隙中看到下方有處低矮的平地,數不清的高聳樹林印入眼簾。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某棵樹下站著幾個膚色黃黑的人類。
他們赤身裸體,唯有下麵圍著簡陋的草裙,手裡還抓著一塊獸皮,正仰著頭盯著樹木上方。
方卉的視線隨著他們往上移,這才看到樹上還站著幾個人,他們正在采摘幾顆熟悉的......等等,榴蓮?
怪不得最近越來越熱,難不成人魚帶著她飄到了熱帶地區?!
方卉咽下口齒間本能分泌的津液,默默地將自己的身影往後縮了縮。
沒上岸前,她明明那麼迫切地想要找到人類生存的痕跡。等到終於看見熟悉的同類後,她卻開始畏縮起來。
這不像是她生活的現代。
這些人類的模樣,好像是回到了原始社會,他們野蠻又沒有教化,莽撞衝出去的後果可能是被殺了吃,也可能是被架在火上燒。
方卉在原地站了許久,看見他們用石刀割掉樹上的榴蓮,再扔下去被獸皮接住,最後壘在一起等待運送回去。
全程誰也沒說話,看上去就是一群勤勤懇懇的原始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