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川集的人漸漸少了, 觥籌交錯的聲音也低了下來。
最後君喻沒有醉,顧清盛倒是一杯接一杯,把自己給灌醉了。
“想我當年, 還有衣錦還鄉的誌向……我當時的誌向,就是我一定要過的特彆好, 變的特彆厲害, 到時候回去了,我就可以對他們說, 讓你們當初對我不好,後悔了吧?”顧清盛喝醉了,就開始滿嘴跑火車, “這種感受, 你懂嗎?”
君喻努力把他的手扒開, 卻失敗了, 無奈道:“懂懂懂,就是‘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東’的經典套路……”
顧清盛品味了一下,感歎道:“說的好, 就是這個意思。”
他一隻手攬著君喻,君喻又推不開他,黑著臉想要揍他一頓,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算了, 不和一個喝醉的計較。
“那你後來呢, 衣錦還鄉了嗎?”君喻耐著性子回他。
顧清盛瞬間憂傷:“沒有, 我還在向著可以衣錦還鄉的方向努力。”
君喻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背。
顧清盛臉上是滿滿的憂傷。
“你知道嗎,我在家裡嫡脈排行老四,上麵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顧清盛長歎一聲,“兩個姐姐都大我很多,二姐在我出生前就離家出走了,我至今沒見過她一麵;大姐在我兩歲時嫁人了,是和雪劍聯姻——雪劍你知道吧?就是那個一脈以雪為姓,一脈以劍為姓,外界通稱為雪劍的神經病世家……”
“知道知道。”喝醉的人要哄,君喻明白這個道理。
“大姐嫁人後,從此沒再回過娘家,所以我也不記得她的模樣了。”顧清盛幽幽說道,“小時候,與我常見麵的隻有顧清淵,他大我五歲,是家裡的嫡長子,未來顧氏的繼承人,出生就被雪劍預言成未來能救顧氏於危難的天之驕子……”
君喻聽到這裡,倒確實有了些興趣。
“我記得你與你哥似乎有些矛盾。”
聽到君喻這樣說,顧清盛一臉醉意,還不忘冷笑一聲。
“矛盾大了去了!”
“他從小就是眾星捧月……這倒沒什麼,我又不會嫉妒他,我樂的清閒。可他總找我麻煩,”顧清盛咬牙切齒,“現在想來,他就是那個時候被捧的太過,難免會盛氣淩人一些,做事又思慮不周……”
“就和他起了一次小矛盾,被他折騰了好久不說,他身邊跟著的那幫狗腿子三天兩頭找我事。”
君喻聽著,忍不住皺起了眉。
顧清盛這些回憶從前一直憋在心裡,如今一說開頭,就停不下來。
“其實我知道顧清淵心不壞,就是當年太年輕,也沒對我真做什麼事,但是我就是不能釋懷。說我記仇也好,不大度也好……我忘不了。”
“有人為了討好他,冬天把我推到池子裡……還好就是個養魚的小池子,不深,後來我自己爬上去的,手指摳著池子邊上,摳的十個指甲都滲了血,”顧清盛嘴角掛著自嘲的笑意,“當時我五六歲,才剛剛練氣入體,那個年紀發生的好多事我現在都記不清了,但我就記得那個池子的水真冷,還有糊了十個指頭的血。”
想了想,顧清盛又加了一句:“哦,還有池子裡那魚真肥,有點想把它烤來吃,讓它看我笑話。”
這個頗有顧清盛苦中作樂風格的“殃及池魚”的插曲,卻沒有逗笑君喻。
君喻眉頭皺的更深了。
這些事確實可以算得上是童年陰影了,怪不得顧清盛對家裡意見很大。
君喻本來是隨意聽著,現在心裡卻忍不住心疼起來,還起了一股火氣,對顧清淵原本還好的印象瞬間跌落。
說什麼年少不知事,對彆人的傷害是實打實已經造成的,難道一句不懂事就可以蓋過去了?
“後來呢?”君喻冷聲問,“沒有追究那人的責任嗎?你好歹也是顧氏嫡子……就沒人為你出頭?”
顧清盛一臉崩潰:“沒有啊!我父母從小就不待見我,推我下去那個人是挨了罰,可根本就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畢竟人家也是一個挺受寵的庶子……跟著顧清淵混的,都挺受寵的。”
君喻心裡更火了。
“你小時候怎麼過的和宅鬥小可憐似的……你就任由他們欺負?”
“我能怎麼辦?顧清淵比我大,修為也比我高,他身邊的人修為也比我高,打又打不過,我那時候才五六歲誒,不要對我要求太高……”
顧清盛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被君喻眼疾手快收走了,臉上掛著不滿,嘴裡繼續說著:“父母也不管我啊,我父親對我還不如顧清淵對我好呢,顧清淵至少後來還來和我道歉,說不知道那個庶子膽子敢這麼大。我父親那可是動不動就罰我,有時候根本不是我的錯,但他就是對我有偏見,我都懷疑過我是不是他親生的。”
“有一次我就是好奇而已,不小心碰了一下金懸劍……對,就是顧清淵那把劍,”顧清盛至今想來仍然覺得十分不平,“被我父親罰跪了三天祠堂。那個時候我是六歲多,好像是這麼大吧,我應該沒記錯,我記性很好的。就一把破劍而已,碰一下又不會斷!他就讓一個不到七歲的孩子跪祠堂?我可去他的!”
顧清盛一拍桌子:“那個時候剛好雪劍氏又來瞎參合,突然跑過來說星象有變,我會帶來災厄什麼的……我父親就更火了,直接罰我三個月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