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尊者他們知道這事不是我乾的?”顧清盛一邊抱著他失而複得的斬金見月,一邊發呆,“那為什麼縱容徐翰州抓我啊?”
“或許是想不動聲色,看看徐翰州會有什麼舉動,比如他和誰接觸、從哪裡來的魔種;或者是掌門不忍心……”君喻一邊麵無表情的翻書,“或者還有彆的原因。徐翰州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彆想那麼多了,去歇著吧。”
“哦……”顧清盛撓撓頭,湊到君喻身邊,笑道,“總之你我都沒有事,真是太好了。”
君喻輕輕“嗯”了一聲。
顧清盛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阿喻,彆生氣了。你看我都不是很生氣……現在沒事了就好了,彆板著臉了。”
君喻“啪”的一聲合上書。
“我沒有生氣,”君喻冷靜道,“你去休息吧。我有些事情要想想,有什麼疑問過了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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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儘管白臨秋還沒有回來,但是審判依舊如期而至。
犯下彌天大錯的人是掌門首徒徐翰州,涉及到的人是白臨秋的親傳弟子顧清盛和君喻。這個消息一出,震驚了整個宗門。
太玄峰大殿之內,能來的峰主都到場了,還有一些弟子也在庭下圍觀。就連傳聞中昏迷不醒的林長風也來了,看起來確實有些病色,但並沒有傳聞中那麼嚴重。
君喻和顧清盛拾階而上的時候,能感受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場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直到李禪心等人入座,才驟然安靜下來。
徐翰州被帶到殿上。他倒是沒受什麼虐待,隻是前一天被顧清盛打的傷也沒有治療,麵色慘然,看上去完全沒有平日裡意氣風發的模樣。
李禪心閉了閉眼。
他要親自處罰他最疼愛的弟子,對他來說是怎麼的一種折磨?在場者中,有人露出不忍之色。
徐翰州在大殿中央站定。他低著頭,閉著眼不去看周圍。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從沒受過受這樣的屈辱。徐翰州微微顫抖,勉強讓自己站直。周圍的目光仿佛一根根刺紮在他身上……他咬緊牙關,幾乎要咬出血。
他才不會在那群廢物麵前示弱。他是李禪心最愛護的徒弟,是徐家的嫡子,他不信他們有誰敢動他!
不過是一時的落魄罷了……徐翰州在心裡安慰自己。
殿上有聲音傳來,是有人在宣讀他的罪名。
心術不正。
殘害同門。
勾結魔族。
徐翰州睜開眼,看向主座之上不發一語的李禪心,看向那些朝他投來鄙夷目光的人,看向周圍每個人……看向站在一邊作為見證者的君喻和顧清盛。
君喻依舊是一身白衣,麵容清冷,像是一縷永遠也抓不住的月光,一片風中遠去的浮雪,水中飄蕩的碎冰,永遠不會為他而停留。
徐翰州慘然一笑。
好,好,今日讓他受如此屈辱,來日他徐翰州,必定一一討還!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先讓你們得意一回……
徐翰州吸了一口氣,站在大殿中央,直直跪下,膝蓋磕在地上。
當著所有人的麵,徐翰州長跪不起。
李禪心霍而起身。
正在宣讀罪名的人聲音一頓。
徐翰州抬頭說道:“不肖弟子徐翰州,知錯。”
大殿裡很靜,每個人都聽到了他的聲音。旁邊的顧清盛都詫異地朝他看過去。
徐翰州苦笑一聲:“弟子一時鬼迷心竅,自知無顏麵對宗門,無顏麵對師尊,無顏麵對諸位同門……弟子知罪,甘願受罰。”
君喻抬眸看了徐翰州一眼。顧清盛有些驚訝,心想這人或許還不至於壞到根子裡,至少認錯還是蠻乾脆的。他真沒想到徐翰州能放下麵子,當眾下跪。
李禪心看著長跪不起的徐翰州,忍不住流下淚水。
他強忍悲傷,歎道:“徒弟犯錯,師父也有管教不嚴之錯。今日我李禪心願發罪己書,向諸位謝罪。”
李禪心向周圍一拜,在場眾人不敢受禮,紛紛起身。
有人麵露動容之色。
是啊。都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徐翰州認罪受罰,李禪心寫罪己書,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這就好了,說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顧清盛歎了口氣。
罷了,就這樣吧。反正這次他也沒受什麼傷,徐翰州也算是知錯悔改,他也沒什麼再不滿的了,也不必要趕儘殺絕。
“數罪並罰,徐師兄是什麼刑罰?”大殿之上,突然一個平靜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說話的人是君喻,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
李禪心愣了愣,說道:“壓入浮宿幽冥,受三千劫,百年不得出。”
徐翰州一顫。
浮宿幽冥是關押重犯、魔頭的所在,徐翰州被關入那裡,已經是相當重的懲罰。更何況還要受三千劫……已是重刑。
君喻沉默。
李禪心歎了口氣。他知道這次這兩個孩子受了委屈。他向兩人一拜:“是我管教不嚴。”
一宗掌門向宗門弟子賠罪,幾乎已經是放下了所有麵子。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化神尊者,而是一個被弟子傷透了心的老人。
顧清盛也有些不忍,想要說話,被君喻按住了。
李禪心苦笑,歎道:“既然如此,諸位應該沒有什麼異議……”
眾人點點頭,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令人動容。
有人上前,要拉起跪在地上的徐翰州。忽然一道白光破空而來!
“咳!”徐翰州被重重一擊,瞪大眼睛,又重新跌到地上,大片的血從他身上滲出來。他張了張嘴,眼前一黑,暈倒過去。
全場大嘩,所有人都僵住了。
“我有異議,”君喻冷漠道,“好了,現在沒有了。”
就這樣放過徐翰州?跪一跪就算認錯?關一百年就算完?所謂三千劫之刑,忍一忍過去了,百年後豈不還是一條好漢?
憑什麼?顧清盛受的委屈他一點也沒忘。君喻放下手,這一招“風燈照夜”,斷了徐翰州全身靈脈,可以說是廢了他一身修為。
從此之後,徐翰州再也無緣修真大道。
君喻抬頭,麵無表情。他已經很克製了,否則今天徐翰州不會活著下去的。
還是有人對他有穩重、識大體的誤解,君喻想。可惜他說過,顧清盛是他的底線,碰也不許碰。
他不是個大度的人,他偏不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