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能?
觀眾皆是一愣。
這與他們之前所接收的信息不符, 電影中描繪的霞柱,不是“握刀兩個月便晉升為柱級”的天才嗎?
這部係列電影有一大特點——在主角陣營遭受生死危機時,時常會冒出走馬燈, 而觀眾也能在回憶殺中了解到角色的過往,是豐滿角色形象的一大利器。
先抑後揚,也是慣用的藝術手法。
生死攸關之際,無一郎想起了他的哥哥, 想起了哥哥暴躁的脾氣, 對自己的斥責謾罵,那一遍又一遍重複強調的“無一郎的無是無能的無”。
也想起了哥哥在罹難瀕死之際,對神明虛弱而虔誠的祈願。
“神啊, 請責罰我吧,原諒我的弟弟, 他一直是個好孩子……”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無一郎的無是——”
無限的無!
觀眾小聲驚呼, 心情激蕩,在時透睜開雙眼反殺上弦的那一刹那,不少人甚至按捺不住, 噌的一下蹦了起來!
這該是電影高.潮部分了吧?
……不,不,還沒有。
電影大熒幕上忽而閃過一個少女的身影,夏油傑的眼神一頓, 隨即牢牢地釘在了她的身上。
這次的回憶殺, 是【遠山早紀】。
“……”
早紀默默地捂住眼睛, 假裝屏幕上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萬萬沒想到,產屋敷挑選的“回憶殺”,竟然是從遠山早紀幼年時期, 還沒有加入鬼殺隊開始!
這是要把她的黑曆史公開播放給全日本嗎??嗚啊啊啊好羞恥……
電影的進度條一點點推進。
少女的人生很簡單。
她出生於城裡,父母都是做小生意的商人,日子雖然貧窮,但勉強能夠溫飽,一家三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樸素卻充實。
但是,平靜的生活在那一天被打破了。
無月之夜,連一絲光都無法從屋簷的縫隙中透露,小小的女孩被父母強行塞到了儲存糧食的地下室,地麵的木板被釘死,她在一片暗色裡看不清任何東西,聽覺卻放大了無數倍。
往日那給家庭帶來了無數便利的聽覺,成為了折磨女孩的刺刀。
她聽見了父母驚恐的叫聲,痛呼聲。
她聽見了皮肉被咬開的聲音。
她聽見了血滴落在地麵的聲音。
她聽見父母的呼吸聲……漸漸微弱,但直到他們的心跳聲消失,一步都沒有離開過早紀藏身的木板前。
臨死之前,爸爸媽媽依然在保護她。
幼小的早紀被恐懼攥住了心臟,她幾近失去行動能力,連為父母的死亡感到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就聽見那可怕的惡鬼一步步靠近的腳步聲,她徒勞地蜷縮著身子,祈禱不被發現,可惜……
木板被掀開了。
額頭長角、漆黑瞳孔的惡鬼,咧開了一個血淋淋的笑。
遠山早紀無法發出尖叫,她脆弱的脖頸被鬼一把扼住,隻需要稍稍用力,她的頭就會直接掰斷。
電影院,鴉雀無聲。
早紀斜覷一眼身旁的夏油傑,他的心跳聲快得讓她無法忽視。
夏油傑沒注意到她,他不自覺地緊握住扶手,一眨不眨地盯著大熒幕,見女孩被鬼扼住命脈,他極輕地嘶了一口冷氣。
“彆……”
他細微的聲音,被電影裡驟然響起的爆喝掩蓋。
“給我停手!”
如雷似光,一刹那斬落了鬼的頭顱。
那隻惡鬼臉上的笑就此定格,順著脖頸的斜切麵,頭顱緩緩滑落,然後化為飛灰。
身材矮小的前任鳴柱,關切地看向幸存的女孩。
“你沒事吧?”
……這就是,【遠山早紀】入隊的伊始。
電影響起了少女的旁白,是她內心的自述。
“從那一刻起,我就想明白了。”
“要像師父一樣揮舞刀刃,要對‘和我一樣’的弱者施以援手。”
“去挽救更多的不幸,去阻止更多的悲劇。因為我曾經曆過,所以我比誰都能感同身受,被剝奪了一切的痛苦。”
“已經受夠了,不想再看到更多的痛苦降臨了。每聽見一次那些失去親人的悲慟的哭喊,我的心臟就要被活剖一次……”
畫麵一轉,是師父嚴厲的敲打。
麵對手指磨破了繭,血水儘出的少女,他沒有半點手下留情的打算。
耳邊,是師父一次又一次的喝令。
“遠山早紀,不要停止‘呼吸’!”
被上弦鬼困住的少女,雙目緊緊閉合,淡金色的羽織飄起,露出了隊服背後一個碩大的“滅”。
她的背後,似乎出現了父母的靈魂,他們就在不遠處,擔憂地看著她。
抱歉,爸爸媽媽,讓你們擔心了……
緋紅的斑紋一寸寸爬上了她的額頭,再睜開眼時,她的眸中澄如明鏡,無風無瀾,泛起了透明的、金色的光澤。
如果她在這裡倒下了,被她守護的村民們該怎麼辦,那些孩子們該怎麼辦?
很痛。
左肩被毒針穿孔,右臂關節脫臼錯位了兩次,腹部穿了兩個洞,腦袋上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遠山早紀搖搖晃晃地,以刀刃為支撐,重新站了起來。
她還在“呼吸”,那麼就沒有倒下的理由。
身為【鬼殺隊】,若是連這點覺悟都沒有——
又該怎麼握住刀呢?
少女低垂著頭,嘴唇囁嚅,低聲喃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