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野真子那一瞬的感想, 仿若“本來隻是中獎幾萬塊就很滿足,誰知竟天降十億橫財”的險些理智斷弦的狂喜。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好的, 請問客人的名字是?”
鑽進她的占卜屋的幾個人中,白發少年最是紮眼。
黑市的懸賞令中, 五條悟的照片和大名已經貼在牆上十幾年了,敢接單的人墳頭草也快有他一半高了。
對於這副麵孔,尤其是那雙如帕拉伊巴寶石般質地澄澈的眼睛, 詛咒師內部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
白發少年陡然壓低聲線:“我名為蒼之使徒, 前來窺測命運星圖中既定的軌道。”
占卜師:嗯……?
蒼、蒼什麼使徒?不是五條悟嗎?
淺野真子被這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打得一懵,她的手卻下意識放在了水晶球上, 開口便是作為術式發動條件的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名字相關, 對方已經回答了, 而她的水晶球並未顯示出錯誤反應,也就是說……這個“蒼之使徒”居然是對方打心底認同的名字?!
這孩子的爹媽怎麼回事, 這種起名藝術屬實為時過早了吧?
前一刻還在信誓旦旦篤定此人即為五條悟的淺野真子,忽然猶豫了起來。
日本人口這麼多,有一兩個天生白毛的不奇怪,況且他戴著墨鏡,是不是六眼自己也無從知曉。
淺野真子思忖片刻, “你近些日子裡,最不甘心的事情是什麼?”
關於她術式發動的條件,所選擇的問題必然要一針見血、重之又重,越是接近人的真實心靈越好,而如果對方說謊,她頃刻間便能察覺到。
隻有通過“問題”捕捉到了人類精神中的那一絲脆弱點,她才能抓住機會一舉擊潰, 將其製作成自己的傀儡。
時至今日,淺野真子還沒有失敗過。她見過了形形色色的普通人,冷眼觀察過人類的劣根性,藏不住的貪欲、恐懼、嫉妒……如出一轍的情緒浮現在相貌各異的臉孔上。
——然而她唯獨沒有見識過,【漆黑之翼】這種沙雕團體。
“最不甘心的事?”五條悟毫不猶豫,“抖臀舞比拚中,我竟然輸給了他!”
他猛地指向了夏油傑。
其語調之頓挫,表情之暗恨,配合著那宣泄不甘的重重一拍桌,五條悟的咬牙切齒全是真情流露。
淺野真子:“……”
她木然地看著自己的水晶球,裡麵幻化出隻有她才能看見的場景——兩個少年在舞台上決戰抖臀舞,引得一眾村民叫好。
淺野真子的唇角緩緩翹起,浮出一絲佛祖般釋然的笑意。
確認了,這人絕對不是五條悟。
要是傳說中的六眼神子是這副德性,不用他們詛咒師動手,咒術界的未來就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後排低調的齊木楠雄推了推眼鏡,默然無語。
【那確實很黑暗。】
既然不是五條悟,她就不用著急了,像往常一般慢慢地把人心玩弄崩潰就好,她可愛玩這種遊戲了。
淺野真子的聲音又溫柔了幾度:“那你有沒有什麼深埋於心、難以啟齒的煩惱或者恐懼?”
“你在說啥?”五條悟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像一隻驕傲的公雞般高昂著頭,“當然沒有!本大爺完美無缺!”
淺野真子:“……”媽的,聊不下去了。
到頭來唯一的線索隻有“抖臀舞”,然而淺野真子想破腦袋想不出她該怎麼利用“抖臀舞”來擊潰這個人的心靈防線,於是隻好暫且擱置,讓下一位上前。
“咳……我觀測到你的命運是錯綜複雜的蛛網,任何一次細微的觸動都會影響到你的未來,暗潮湧動的因素如同遊魚,不可控性太強,因而我無法得出準確的占卜結論。”
淺野真子一本正經地說了大堆廢話,然後轉頭看向夏油傑:“這位客人也要占卜嗎?”
夏油傑從善如流:“那就麻煩了。”
夏油傑的氣場不如五條悟外露,他沉靜溫和猶如潺潺流水,一坐在淺野真子麵前,她身為高危級詛咒師的自信心忽然就回來了。
這一波,她必不可能失手!
“你的姓名是?”
“靈之使徒。”
“……???”
淺野真子看看水晶球,然後看看夏油傑的臉龐,又是一個不起人名的,可是為什麼她的水晶球沒有半點異常反應啊……!
你們的父母是約好了的嗎?
“告訴我你最不甘心的事?”
夏油傑笑容不變:“抖臀舞比賽中,我輸給了他。”
他的目光轉向五條悟。
淺野真子:“……等等,他剛才不是說自己輸給了你嗎?”
“這不一樣。”夏油傑輕歎一聲,“我輸了比賽,他輸了人生。這場遊戲,沒有贏家。”
夏油傑單手支顎,手指節奏性地輕叩桌麵,眉頭微攏,神情明媚而憂傷。
“那有沒有什麼困擾你許久的煩惱?”淺野真子不信邪了。
夏油傑忽而露出了些許為難的眼神,淺野真子心中一喜,有戲!
他示意占卜師湊過來聽,淺野真子照做。
隻聽夏油傑壓低的氣音飄入她的耳朵裡:“我的眼睛真的很小嗎?之前有人懷疑我能不能看得清東西……我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啊,不論是常人都能看見的,還是他們看不見的。”
——不論是常人都能看見的,還是他們看不見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
淺野真子心中一凜,方才因“小眼睛”之說而崩裂的心態也倏爾鎮靜下來,她細品夏油傑的一番話,總覺得有點不對。
詛咒師本就有超出常人的敏銳。
尤其是……本來就在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對他人的視線和言語便更加敏感了。
淺野真子眯了眯眼,戰術性後仰,決定試探一下最後麵的那個女孩。
“這位客人的占卜結果稍後再出。那邊的小姑娘,你不來參與嗎?”
年紀最小,精神力最弱,也是最好套話的。
淺野真子心中有了打算,她掛上和藹可親的笑容,照例問了早紀前兩個問題,隨後切入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