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香織的身體雖然不好,但她其實很少踏足醫院。
其原因,無非就是腦殼裡的本體擔心現代醫療科技會給她全身上下做一次CT,尤其是腦部縫合線的位置——不小心拍到腦花的話,事情可就不好辦了。
上一次腦花進醫院,還是在他備孕待產的時候:)
好在東京市醫院的醫生經驗老道,一眼就看出腦花是閃了腰,身體沒啥大病也無需拍片,把腦花安置到了普通監護病房後便交代護士照顧了。
腦花頂著虎杖香織的殼子,麵色麻木地在病床上躺屍,病床邊圍著對她噓寒問暖的虎杖爹,小悠仁也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擔憂不已地看著自己的親媽。
虎杖仁絮絮叨叨:“香織你感覺怎麼樣?你還好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削個蘋果?”
虎杖香織冷冷地瞪了一眼他,她可還沒忘記誰是導致自己二度閃腰的罪魁禍首。
她煩躁地擺了擺手,敷衍道:“不用,仁你趕緊回去吧,有小悠仁在這裡陪我就好……”
“那可不行。”虎杖仁不假思索道,“小悠仁才三歲,怎麼照顧得好你!”
“這不是還有護工……嗯?”虎杖香織想到了什麼,她陡然一頓,眼珠子微轉,後半截話被她吞下,出口便是另一番話語,“那行,你去搬一台筆記本電腦過來吧,我有用。”
“好。”虎杖仁不疑有他,急匆匆地走了。
病房裡隻剩下了小悠仁和虎杖香織,前者眼淚汪汪地拽了拽她的病號服袖子,又不敢用力:“媽媽,我錯了……”
方才還在閉目養神的虎杖香織立即睜開眼眸,演了好幾年醃入骨髓裡的慈和笑意無比自然地漫出眼尾,她揉了揉悠仁的腦袋,隨口道:“小悠仁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和我道歉?”
“是、是我擅自把朋友帶回家,才會害得媽媽進醫院。”
這其中並沒有任何因果關係,但是就虎杖悠仁所看到的一切而言,這似乎就是他認定的事實。
“不是悠仁的錯。”虎杖香織有些乏味,她把自己塞進被窩裡,再度闔上雙眸,“好了,媽媽要睡覺了,悠仁要乖哦。”
“嗯。”小悠仁頓時兩隻手緊緊捂住嘴巴。
虎杖香織打了個四十多分鐘的小盹,隨即便被病房門的聲響驚醒,她悠悠地轉過頭去,看著虎杖仁為她忙前忙後,先撚好被子,搭起一個床上桌,再把電腦擱在桌上,插好線頭。
一來一回跑了四十多分鐘,虎杖仁的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但他一句抱怨都不提,任勞任怨地伺候虎杖香織。
有時候,他的這副作態,讓虎杖香織——或者說她腦殼裡的羂索,看得想發笑。
人類可真是一種有趣的生物,可以高傲不凡,也能卑微入塵,自顧自地為同類劃分階級界限,又執迷而狂熱地追求著打破階級的那一絲可能。
利欲,情愛,執念……隻要操縱好這些刻在靈魂裡的人類本性,他們就能輕而易舉地變為他的提線木偶。
眼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虎杖仁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他真的沒察覺到妻子“死而複生”的一絲蹊蹺之處嗎?羂索和真正的虎杖香織終究是兩個人,哪怕羂索得到了這具身體的全部記憶……他不可能成為真正的香織。
虎杖仁愛妻子入骨,又怎麼可能沒發覺兩人的前後差異。
他隻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隻要羂索願意繼續使用這具身體,隻要他繼續扮演虎杖香織,虎杖仁就能假裝什麼都沒看見,把這具空殼當作真正的妻子來對待。
隻是可惜了悠仁。
羂索不無感歎地想道。
他日後必然會連同虎杖仁一起“消失”,屆時無父無母的虎杖悠仁該如何健康長大,成為他預想中的容器,這又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命題。
羂索曾經思索過,得出的一個解決方案就是——要耐心討好他現在的“公公”呢。
他漫無邊際地思考著,那邊的虎杖仁已經幫他把電腦打開,輸入密碼,呈現在他麵前的正是電腦的初始界麵。
“香織,你真的不用我陪你嗎?”
“不用。”
“哦……那、那你自己保重。”虎杖仁走時,還頗為戀戀不舍,並不由分說地把兒子也拎走了。
羂索麵無表情地盯著電腦屏幕,熟練地搜索進入暗網界麵,解開了三次密鑰,暗網的大門隨之敞開。
暗網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隻要錢到位,99%的活都有人接,而且完成率極高。
羂索在地下暗網活動久了,反倒是對表麵的交易感到生疏。
他這一回,暫且不需要做一些“特殊”的買賣。
他把手機裡的那張照片傳輸上網絡,掛在最底層的懸賞欄上。
【高價懸賞ps技術大師,將這一張照片p得恐怖、陰森,讓人看了就心生膽寒,且帶著黑色氛圍感,發送到我的郵箱xxxx,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沒錯,羂索上傳的正是他拍的那一張早紀的照片。
他當時沒有開燈,當然是方便“造假”,對這張照片多次加工,能短暫地騙到人就足夠了。
如不出他意料,這會是他計劃中非常重要的一環。
至於為什麼要大張旗鼓地貼到暗網上懸賞——
羂索雖然活了上千年,但思維畢竟是停留在前朝的老古董,他從虎杖香織裡獲取的知識也沒有“PS”這一項,對電腦的應用如今還是穀歌一下你就知道的水平。
還不準反派有自己不擅長的事情了?
為了他的宏圖偉業,羂索向來花得起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