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鬆一口氣,低頭看菜單。
她知道陸知喬口味比較清淡,晚上吃得很少,遂選了份海鮮粥,自己則點了麵條。點完餐,她拿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晚餐正好送到,陸知喬讓女兒去洗澡,拿了粥,獨自端到陽台上吃,鎖門。
一點說話的機會也不給。
祁言吹完頭發出來,望著玻璃門外孤寂的背影,歎了口氣,心頭湧起密密麻麻的苦澀,一下子沒了胃口,草草吃幾口麵條,揣著打火機和煙盒離開房間。
沒多會兒,陸知喬吃完進屋,看到女兒濕著頭發披了浴巾坐在桌前吃炒飯,不見了另一人,愣住。
“妞崽,祁老師呢?”她問。
小姑娘餓極了,狼吞虎咽,含糊說:“不知道……我出來就沒看到她。”
陸知喬心一緊,擰起了眉,四下張望著。酒店是三人間,帶一個開放式廚房,麵積雖大但一眼能望到頭,藏不住人,顯然,祁言不在屋裡。
她抓起手機,快步衝到門口,打開門欲出去,視線一轉,瞥見走廊陽台上站著一個人。燈光下,黑發,長腿,吊帶睡衣。
房間離陽台比較近,看得很清楚,那是祁言。
一股帶著煙氣的玫瑰香飄過來,陸知喬吸了吸鼻子,盯著那人背影,心底某個角落塌軟了。她抿住唇,抓緊了門扶柄,退回屋裡,關上門。
轉身,迎上女兒窺探的目光。
她心頭猛跳。
“媽媽,找到祁老師了嗎?”陸葳眨了眨眼。
“在……走廊。”陸知喬笑了笑,側身進浴室拿了吹風機,“當心著涼,媽媽幫你吹下頭發。”
“唔。”
小姑娘繼續低頭吃飯。
吹風機呼呼地響,掩蓋了陸知喬嗓子眼裡的心跳聲。
.
半夜,一彎殘月爬上天空。
祁言躺在床上,瞪眼凝望著天花板,因心裡焦慮,她睡不著,四周又過於安靜,一點細微的聲響都能聽得很清楚。
右邊床的妞妞呼吸聲又深又長,平穩而均勻,應是睡得很香,似乎還夢見了好吃的,時不時吧唧一下嘴。而左邊......陸知喬從始至終都沒睡著,不斷翻身,雖然翻得很輕很小心,但在寂靜的夜裡仍顯得突兀。
她們都失眠了。
祁言小心側過頭,黑暗中什麼都看不清,她猶豫著,蠢蠢欲動,心臟跳得飛快。
又翻了個身。
祁言輕吸一口氣,掀開被子坐起來,隔壁床翻身的動靜霎時止住,她屏住呼吸,摸著黑坐到陸知喬床邊,一鼓作氣掀被|褥鑽進去。
“唔——”
驚呼還未來得及脫口,便被她一隻手捂了回去。
陸知喬下意識掙紮,呼吸急|促。
“喬喬……是我。”祁言躺下來抱住她,湊到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彆吵醒妞妞。”
懷裡人瞬間安靜下來。
祁言緩緩鬆開手,摟緊她。
被|窩裡繚繞著清冽好聞的香味,陸知喬側躺著,腰被一條有力的胳膊緊緊箍|住,動彈不得。知道是祁言,她安靜了一陣,心裡飽脹的酸澀倏地溢出來,夾雜著羞惱的火,愈發委屈,又掙紮起來。
“放開我……”喉嚨裡壓抑著聲音,她在黑暗中抓起祁言的手,張嘴狠狠地咬下去。
——嘶
疼。
祁言悶哼一聲,咬牙忍住。
痛意越來越強烈,像要被扯下一塊肉似的,她壓著喉嚨,張嘴大口大口地喘氣,顫聲道:“咬吧……咬死我……”
話音剛落,尖銳的疼痛驟然消失。
陸知喬聽著她痛苦的抽氣聲,終究是不忍,恨恨地鬆了嘴,捉著她的手往牆壁上摔,“咚”地磕了下,又寶貝似的捂在掌心裡,小心替她揉。
眼角沁出一滴淚珠,洇在枕頭上。
“要不要揪頭發?”祁言忍著痛,埋頭吻了吻她耳朵,說著撩起自己一縷發絲撲到她臉上,“給你,拔光了都行。”
陸知喬沒動,連呼吸聲都沒了。
“喬喬?”
“喬喬——”
“喬……哎喲……”祁言頭皮一痛,提著氣。
這回是使足了力氣發狠地揪,她就聽見“啪”一聲,頭發當真斷了不知一根還是幾根,隻感覺頭皮都要被扯下來了。
該。
讓她凶。
隻要能哄好人,掉幾根頭發算什麼。
祁言輕輕地揉著頭皮,手上被咬的地方還一陣陣抽痛,她顧不得許多,嘴唇湊過去輕吻她耳朵,小聲道:“下午是我太著急了…我不該凶你…對不起……”
又一滴淚滑落眼眶。
陸知喬緩慢地呼吸著,鼻子和喉嚨都有些堵,卻隻能小心翼翼地呼吸,以不被人聽出來。就這樣強忍,憋悶在被子裡,忍得實在辛苦,好想痛快地哭一場。
她也知道不能過去。
可是她看著祁言被困在坑裡,山上那麼大一塊石頭滾下來,除了衝過去,已經無法做多餘的思考,那不過是她下意識做的選擇。
事後她緩過神來,才覺出恐懼,自己的確太衝動了。萬幸石頭陷進了泥土裡,若是真砸到她身上,不死也落個癱瘓,她出了事,女兒怎麼辦?又要像上次一樣托付給祁言嗎?
那時候,她來不及衡量。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但比起自己,她更在意祁言的安危。
至少到現在,她不後悔衝過去。
她沒救了。
她離不開祁言了。
“但是,喬喬……不能再有下次,知道嗎?任何時候,你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不要為了我做傻事,你還有妞妞。”
“你要是因為我出事了,我轉頭就可以去找彆的女人,值得嗎?傻子。”祁言用氣聲說著,唇瓣在她耳邊流連,緩緩挪到臉頰,溫柔地碾磨。
陸知喬閉起眼,倏地翻身緊緊抱住祁言,把臉埋在她頭發裡。
“喬喬?”
祁言懵了。
懷裡傳來極輕的抽泣聲,她一怔,立刻閉了嘴,伸過胳膊勾住陸知喬的腰,輕拍她的背,無聲安撫。
抽泣聲漸漸止住。
“祁言……”
“嗯?”
“我不是傻子。”
祁言僵住,心臟用力躍了一下,感覺這句話裡有更深的含義。反複品味,她卻參不透,或者說是不敢確定。
黑夜靜謐,被|窩裡悶得慌。
良久,她輕聲問:“什麼意思?”
陸知喬沒答,嘴巴碰了碰她的臉,像是有意,又像是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