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內霎時一片寂靜,曹公公從地上站起身時還有些恍惚,一向精明的腦子仿佛被換成了漿糊,這裡一團那裡一團,就是理不清頭緒。
“花小姐,都怪咱家腦子糊塗,上了這小人的當……”
曹公公說到一半,地上的牡丹就趕緊叫了起來,“曹大人您可不能怪到我們頭上,要不是您拿了一張酷似紅酥的畫像,我們怎麼會認錯呢?要怪也要怪您啊,要不是您懷疑花小姐的身份,又怎麼會有今天這一出?”牡丹自覺腦子清醒,雖說這位曹大人也是大官,但是中間那位冷著張臉從頭到尾就說了一句話的年輕公子顯然地位更高,目光再在這三人中間轉一圈,牡丹立刻就認定花宜姝是這其中最不能得罪的!當然要趕緊把自己頭頂的鍋甩出去。
這時龜公又悄悄扯了她幾下,牡丹都沒有搭理,隻跪在地上衝那位花小姐諂媚地笑,於是很快就發現這位花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雖然不喜,但並未有憎惡,麵上神情更加謙卑了。
也許是見她識趣,花小姐道:“我不怪你。你隻是青樓女子,身份低微,慣於巴結諂媚並非你的過錯。況且你也沒說錯,人跟畫像本就有些差異……怪隻怪我和那個紅酥確實有些相像吧!”
她這話說出來,牡丹更加認定這位貴女絕不可能是紅酥,畢竟她跟紅酥明裡暗裡鬥了好幾年,清楚那騷蹄子就是個得理不饒人,理不直氣也壯的主兒,上次她不過在門外罵了紅酥幾句,她就陷害她摔傷了腿,以前也是,占了一點上風就巴不得把人往死裡踩。而這位小姐,她當麵說了那麼多汙言穢語,她竟然還心平氣和不予追究,牡丹平生還從未見過這樣慈悲大度的貴人,尤其聽見她說她巴結諂媚貴人並非過錯,她眼圈頓時就紅了。
這麼多年,她靠著奉承男人為生,看見哪個有錢有勢的就巴上去,多少人明裡暗裡罵她婊.子賤人?她也知道自己低賤,可她有什麼辦法?難道她不想做個清清白白的良家女子?難道她樂意賺那種臟錢?
可她又能怨誰呢?怨來怨去隻能怨自己,怨自己命不好,投生到了一對不拿女兒當人看的父母,姐姐妹妹都被賣進妓館供他們的兒子娶妻揮霍……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真心哭過了,在客人麵前,無論笑還是淚都是虛情假意,可今日,僅僅是花宜姝一句話,她就忍不住落淚。
原來,像這樣的貴人,竟然也會同情她這種低賤之人。牡丹有些哽咽,忙衝著花宜姝磕了幾個頭,一邊磕一邊道:“不不不,紅酥怎麼配跟你相比?她就是個下流贗品,您這樣的尊貴千金,該當是她有幾分像您才對。況且她也就形貌與您相似,論氣度論神韻,她就是地上的泥,您就是天上的雲……”
看見牡丹滔滔不絕地拍馬屁,花宜姝拚命壓住翹起來的嘴角,她維持住平淡的麵色,“好了,你們都回去吧!”
牡丹和龜公立即叩頭謝恩,腿下生風地出去了。
不得不提,這兩人一走,曹公公倒是鬆了口氣,好歹他也是個有些身份的大太監,被這兩個下流出身的人盯著他給人賠禮道歉,曹公公壓力也挺大。他忙牽起笑臉,正要說話,卻見花宜姝已經轉身,將花熊的屍體用白布好好蓋上。
天子還在旁邊盯著他,那視線冰冷嚴厲,曹公公兩腿打著擺子,湊過去低聲道:“花小姐,這事兒都怪咱家糊塗,咱家給您賠禮道歉。”
花宜姝看也不看他,“公公見笑了,我這樣的人,怎麼當得起您賠禮?”
她說話陰陽怪氣,曹公公卻不敢生氣,舍下一張老臉又說了幾句好話,然而花宜姝始終神色冷淡,仔細瞅,那副冷冰冰的模樣跟天子還真有幾分相似。
副統領等人還在旁看著,曹公公都不消瞥一眼,就知道他們在看自己笑話,他心裡著急啊,忍不住朝著天子看去。
曹公公視線一轉移,副統領等人便跟著轉移,連花宜姝餘光也開始關注李瑜。這位表裡不一的帝王,從剛剛到現在,心裡竟然什麼動靜也沒有,難道她準備的布料這麼快就失效了?
【啊?怎麼都看朕?朕看起來像是有辦法的樣子嗎?】
【可是他們都盯著朕,萬一朕給不出兩全其美的法子,豈不是毀了朕英明神武的形象?】
【啊啊啊怎麼辦怎麼辦?都怪曹公公,都讓他不要折騰了還搞出事來!】
眾人目光注視下,天子麵無表情,眼神平靜到有些冰冷。
然而花宜姝的耳朵裡……
【怎麼辦怎麼辦?朕一時想不出來啊,你們誰主動開口想個辦法啊!】
【曹公公,連道歉都不會!朕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