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正高,燥熱無風。
花宜姝深深吸口氣,用演技壓住自己猙獰的真麵目,不氣不氣,現在他是皇帝你是賤民,你一個賤民有什麼可和皇帝計較的?
在這番暗示下,她心裡的不平散去,微微歪頭露出個委屈的表情,“為什麼?”
李瑜的手戀戀不舍地離開她的頭發,聞言隻冷淡看了她一眼,“事關軍情,不比兒女情長,你再胡鬨,就不必在這兒呆著了。”
這是……要趕她走?她可總算是意識到女主光環的厲害之處了,明明是她搶占了先機,李瑜卻仍是對女主產生了好奇。她可決不能走,否則李瑜真跟女主看對眼了,她找誰哭去?她將來的榮華富貴萬人之上岌岌可危啊!
花宜姝可真是受夠下九流裡的日子了,好不容易抓住機會,她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她暗暗咬牙,將心裡的氣悶顯露了幾分。演戲就是掛在她臉上的麵具,戴了這麼多年,不是說摘下就能輕易摘下的,她如今半遮半露的,既給李瑜看了他想要的真實,又留了幾分保護自己的餘地。
誰料李瑜心裡竟然比她還委屈。
【不是說愛慕朕嗎?不是說為了朕做什麼都可以嗎?朕隻是不答應你的無理取鬨而已,你竟然就生氣了,難道你對朕的愛那麼膚淺嗎?】
花宜姝:……
行行行,你贏了。
花宜姝目光微閃,如今她在李瑜心裡的地位跟寵物差不多,有哪個主人會喜歡寵物違逆他的命令?
等著吧,等到把你的心捏在手裡,看我到時候怎麼折騰你!
因為有了奮鬥目標,花宜姝終於又一次平和下來,她捏著李瑜的衣角不忘賣乖,“陛下英明,是我錯了。”
先留下來,留下來才有機會阻撓李瑜勾搭女主。
李瑜淡淡嗯了一聲。
【這才對嘛,朕的愛慕者何其多,你要是再無理取鬨,朕可就去找彆人了。】
花宜姝:……
姑奶奶信你個鬼,就你這副樣子能有幾個愛慕者?有也是跟我一樣衝著你的錢權來的!
這時候,門外傳來侍衛的通稟,“陛下,忠武將軍、張統領等人已經押著蕭青過來了。”
李瑜看了花宜姝一眼。
花宜姝假裝沒看懂他的眼色,在原地坐著不動。
李瑜終於開口:“你去屏風後。”
花宜姝這才應諾起身,走時不忘悄悄撿走李瑜身上的一根頭發。
李瑜看似冷漠,實則一直用餘光偷偷關注花宜姝的一舉一動,見她偷走他身上的一根頭發,還悄悄將頭發繞成幾圈纏在手指上。李瑜耳根又熱了起來,仿佛忽然回到了目睹花宜姝偷走他褻褲的那一晚。
【她就這麼愛慕朕嗎?偷了朕的褻褲不夠,連朕掉落的一根頭發也要拿走?】
花宜姝這時已經坐在了屏風後,擔心距離太遠影響讀心的效果,她整個身子幾乎貼在了屏風上,儘量離李瑜更近。
【唉,就這麼舍不得朕嗎?】
花宜姝:……
是是是,舍不得你的處子之身,更舍不得你的錢你的權。
【好愁啊,她真想要什麼東西,難道不會開口向朕討要嗎?養成這樣偷雞摸狗的習慣,實在很不雅觀。】
花宜姝眼睛一亮,深以為然地點頭,是是是,確實不雅觀,總這麼偷頭發不是個事兒,況且頭發也堅持不了幾天,不如把你貼身佩戴的香囊或是玉石給了我。
【還是罷了,萬一她收了朕的賞賜後恃寵而驕,更加癡纏無賴了怎麼辦?】
花宜姝:……
你要是把你的皇位給了我,我保證連看都不看你一眼。
花宜姝自覺腦子清醒,男人之所以搶著當皇帝,肯定是受用了權力的好處,但凡男人搶著要的,她有機會都要弄過來試試,可惜她是沒本事當皇帝了,隻能退而求其次當個皇後分一分皇帝的權力了。
心念轉動間,營帳的門被掀開,幾個人入了營帳內,朝天子行禮。
花宜姝心思一定,目光透過薄紗屏風的雕花望向外邊。
進來的一共有六個人,為首的是個中年男子,虎背熊腰蓄著一把大胡須,花宜姝見過,就是那日和曹公公一起進入山穀迎接李瑜的忠武將軍,姓徐。
在他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人,分彆是龍武衛統領張達先以及副統領,再往後,是一名副將,最後就是蕭青以及壓著蕭青的一名侍衛。
看清蕭青那張臉,花宜姝很是驚訝,這不是在山穀裡時見過兩次的那名校尉麼?
花宜姝對此人印象深刻,因為安墨每次見到此人都要臉紅,她那時覺得這人雖然生得俊,但看安墨的眼神沒有半分曖昧,所以才勸安墨不要喜歡他,沒想到這竟然就是女主。
她再仔細看蕭青那張臉,哪怕明知她是女子,可是隻看那張臉,還是覺得極為俊美,雌雄莫辨卻絕沒有半分女子的秀氣。再加上此人武藝高強,也難怪能在軍中混得開。
花宜姝又仔細觀察她神態舉止,發現完完全全就是男子的模樣,心裡立刻升起了危機感,她感覺自己遇到了對手,這個女主演戲竟然也如此厲害,不愧是女主,有資格做我花宜姝的對手!
蕭青自然不知隔著一道屏風,已經有人自作主張地將她變成了對手。
為了避嫌,押著她的校尉不是跟她同一個營的兄弟,而是另外從其他營裡調過來的,這校尉並不認識她,卻也知道這是個混入軍營的女子,心裡猜測她是來行刺的,因此下手很不客氣,直接踢向了她的膕窩。
卻不料蕭青早有準備,搶先跪在了地上,叫那名校尉踢了個空。
“陛下,這就是那名奸細蕭青。”
那名校尉話音剛落,蕭青當即開口:“我不是奸細,我入軍營隻是想報效國家!”
將瞪她一眼,“住嘴!報效國家是兒郎的事,你一個女人摻和什麼?”
蕭青抬眼直視他,“從軍半年,你哪裡看出我不如那些兒郎?”
副將頓時啞口無言,出事之前,蕭青是他最看好的一個,畢竟他武藝高又識文斷字懂兵法謀略,很適合培養起來做一名將領,誰能想到他竟是個女人,不但叫他之前的計劃落空,還要被治罪,副將此時對蕭青的看法也分外複雜。
蕭青也沒有看他,而是向天子磕了頭,將自己之前在大牢裡重複了無數遍的身世再說了一遍。
原來這蕭青還有個雙胞胎兄長名喚蕭卿,和從小就上山跟著師父習武的蕭青不同,蕭卿身體虛弱不能遠行,原本官府上門征兵時,家裡預備出一些銀兩推了這事,是蕭青不甘願隨便嫁人,又不慎招惹了鬼樓樓主越不凡,為了擺脫婚事和越不凡的糾纏,她才頂替了兄長的身份從軍。
蕭青說完後,營帳內久久沒有動靜,大家都在等著天子示下。
按理說,軍營裡不得有女子,女子冒充男子身份入了軍營被抓出來,要麼打一頓然後送進女牢關一段時間,等查清真實身份後打回原籍,要麼被當地官府流放去做苦力。但蕭青不是普通兵卒,她是一名校尉,戰場上立過功,還懂一些醫術,幫了不少人,最近在嶽州又做了些實事,在她身份曝光之前在軍中人緣很不錯,而哪怕身份曝光後,依然有些人為她求情。
隻不過替她求情的人位卑言輕,沒有資格來到禦前罷了。
花宜姝聽安墨講過,女主身份曝光時,許多人來到天子跟前求情,其中就包括張達先、副統領、忠武將軍以及那位張太醫,越不凡是男一、那名副將應該是忠肝義膽的將軍男二、張太醫是溫潤如玉男四,活潑建氣小奶狗男五應該是張達先。
而現在,或許是因為花宜姝的介入,女主暴露的時間提前了,而這個時間點她還沒有跟這些個愛慕她的男人處出太多感情,以致於這些人並未像原書那樣不顧一切跪下來向為她求情。
花宜姝又仔細觀察張達先等人,發現他們雖然並未求情,但是看向蕭青的目光俱都帶著關心,這就……
【這就有意思了!】
花宜姝微微一驚,下一瞬才想起來自己聽到的是李瑜的心聲。
外人眼裡,這位天子不苟言笑高深莫測,處事也井井有條叫人難以挑出錯處,隻有能聽見她心聲的花宜姝知道,這位天子大概是還沒能適應他皇帝的身份,一輪到他拿主意的事情,心裡就緊張得仿佛有幾千隻鴨子齊聲大唱“怎麼辦”。
這一回又是眾人等著他定奪,花宜姝滿以為又會經曆一次噪音汙染,卻不想李瑜的心聲跟之前全然不同。
花宜姝大受震撼,不敢相信女主的魅力有這麼大,居然連這樣狼狽的見麵都能讓李瑜對她生出興趣!
要知道按原書的劇情,女主是因為仿佛神兵天降救了李瑜,並細心照顧了皇帝一日一夜,再加上後來被調到李瑜身邊朝夕相處才觸動了李瑜那顆芳心啊!
花宜姝不甘不願地上下打量蕭青。
臉是生得很俊很俊,但偏向男子的英氣,半點沒有女兒家的秀美;胸……平平無奇,以花宜姝毒辣的眼光來看,哪怕蕭青解開了裹胸帶,也不能比她大;皮膚,軍營裡風吹日曬雨淋的,看上去有些黑有些糙……作為男子,蕭青無疑是極俊美的,但作為女子,就差了些,更遠遠沒法與她相比。
這樣一個人,究竟是怎麼引得那麼多男人傾心的?他們是瞎了不成?搞這樣的女人,跟搞男人有什麼分彆?
換做以前,花宜姝是不會對另一個女人這樣苛刻的,但眼前這一個是女主!儘管不願承認,但花宜姝心知肚明,她對女主是有那麼一些妒忌的。
同樣是紙片人,女主有真心疼愛她的父母兄長,有不計名利真心傾慕她的一眾男配;有待她如親生傾囊相授的師父……
而她生來不知父母,淪落青樓吃儘苦頭,圍繞在身邊的都是貪圖她美色的嫖客,她甚至沒辦法習武,沒有自保的力量,隻能不停物色貴人去攀附。
她花宜姝也沒做什麼喪儘天良的壞事,為何寫書人要這樣待她?她對劇情更沒什麼作用,何必要把她寫出來,寫出來卻又不愛惜她,還要特意給她安排那樣醜陋的死法,難道是要拿她當女主的對照組,警示後人以色侍人沒有用,隻有像女主這樣學好武功才能堂堂正正做人,才能被所有人嗬護傾慕嗎?
花宜姝心裡冷笑,可她壓根沒有選擇的餘地,她若是有的選,她也不要這隻能便宜彆人的柔弱軀體,她必然要像女主這樣有習武天賦,要一副精壯有力的身軀,強大到能把軍營裡其他男子都打趴下去,到時候隻有她嫖彆人的份兒,哪裡會有人敢來冒犯她?
花宜姝心知抱怨沒有用,已經暗暗做好最壞的打算,假如李瑜還是無法抵擋女主光環愛上了蕭青,那她索性就不要李瑜的心,先占了他的處子身,再占了皇後的位置也沒差!
這樣想著,花宜姝漸漸冷靜下來,隻是心裡還有有一股憤懣之情縈繞不散。
【有意思,有意思!】
花宜姝麵癱臉:知道你也喜歡上女主了,彆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