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黑?這裡是哪裡?】
每一次花宜姝跟李瑜過夜,對方的侍從都會特意留一盞小燈,那光芒不是很亮,卻也照得花宜姝不大自在,仿佛回到了幼時剛到青樓的時候,大老板舉著燈籠掐著她的臉不停照亮的一幕。
她隻提過一次滅燈,被李瑜拒絕後就不再提起,那時李瑜心裡雖然沒想什麼,但她心裡隱隱有個猜測,覺得李瑜是不是怕黑,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是一直到今天,這個猜測才被驗證。
荒郊野嶺,漆黑陰冷,更可怕的是……還有蟲子飛來飛去,當感覺到有東西爬到了臉上時,李瑜渾身狠狠一激靈,昏沉的意識被這險惡的環境刺激得清醒無比。
可他的四肢依然酸軟無力,他無法擺脫這個地方,於是隻能在心裡發出一聲又一聲驚恐的尖叫。
【啊啊啊為什麼這麼黑!】
【這裡好臟,好冷,還有蟲子!】
【朕討厭蟲子啊啊啊啊……】
【朕要睡床,朕要沐浴!啊啊啊啊有蟲子爬到了朕臉上!】
他越害怕厭惡什麼,花宜姝就越要提醒什麼,一會兒說怕黑,一會兒說怕蟲子,一會兒又說這裡又臟又冷會不會得病,把李瑜刺激得彆說睡過去,連眨一下眼都不敢。
但是同樣的法子刺激久了就不管用了,更何況是中了藥以後精神不濟的病人。
沒過多久,花宜姝就發現李瑜緊繃的精神又鬆懈下去,他看起來比之前還更加困倦疲憊,身上的熱度也一直沒有退。
花宜姝緊緊地抱住他,山上夜裡寒冷,抱著他就仿佛抱了個暖爐。
“陛下,好黑,會不會有鬼啊?”
李瑜神情懨懨,有氣無力,好半天才回了幾個字,“沒有鬼。”
可是連安墨這種穿越者都有了,連讀心術這種匪夷所思的神力都有了,又憑什麼不能有鬼呢?
花宜姝嘴上害怕,心裡不怕,她想:這荒山野嶺,就算真有妖鬼,想必妖鬼也不會傻得來害她,畢竟她花宜姝要是死了,肯定也會化作厲鬼,到時候去找它們報仇,那妖鬼多劃不來。
可是李瑜顯然是怕的。
他的神誌又清明了幾分,嘴上說著沒有鬼,心裡則念叨:朕脖子上掛了太極八卦圖,朕袖袋裡藏了觀音菩薩像,鬼神勿近,諸邪退避!
花宜姝:……
她目光一動,忽然道:“陛下,您彆睡,妾身害怕,你聽妾身說說話吧!”也不管李瑜回不回應,她自顧自開口了,“妾身怕黑,小時候妾身不聽話了,爹爹就把妾身關小黑屋裡頭,不給我吃的,也不給我喝的,我嚇得在裡頭一直哭。”這是大老板調.教小女孩的第一個手段,往往這第一關就能嚇服許多小姑娘。
她隻盼著能用這種實實在在的經曆引起李瑜的同情,叫他自己撐起意識來聽故事。
李瑜卻回應了她,“他真過分。”他聲音沙啞,卻很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寒山冷夜裡,這同仇敵愾的憤怒叫花宜姝不禁心頭一暖。她抱緊了他繼續說話,“那時我就好害怕,我怕我一閉眼,黑暗裡就會躥出個鬼怪吃了我。”
李瑜:“彆怕,都過去了。”
【朕當時也怕。貴妃把朕關進小黑屋裡,還使人扮成鬼怪嚇唬朕,她想把朕嚇瘋。幸好朕手裡有個菩薩雕像,朕抱緊雕像不停祈禱,才有勇氣熬過去。】
花宜姝微驚。
聽李瑜描述,那應當是他小時候的事情了,如果他那時候已經是太子,貴妃一定不敢這麼做,除非是他還做公主的時候,可貴妃為什麼要嚇瘋一個公主?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除非貴妃早就知道李瑜是個帶把的,卻又不敢直接下手擔心留下把柄,於是找人驚嚇年幼的李瑜,企圖將這位“公主”嚇瘋,這樣既除掉了兒子的競爭對手,又不必擔上謀害皇嗣的罪名。
嘶!這後宮女人果然好毒的心腸。
看來她也得早早把自己武裝起來,輸什麼也不能輸在宮鬥上!
“陛下!”她把李瑜抱得更緊,誘導他說出更多童年陰影,“蟲子我也怕,好怕,小時候沒人管我,就有彆的小孩欺負我,他們拿蟲子扔進我衣服裡……”
李瑜的身子明顯緊了緊,下一瞬,他費力抬起手,搭在了花宜姝手上,“彆怕,都過去了。”
【好慘,原來你也有這樣的經曆。小時候父皇不愛朕,母後不管朕,貴妃的兒子欺負朕,那些該死的奴才也捧高踩低,他們為了討好貴妃的兒子,往朕被窩裡扔蟲子,朕夜裡翻身,滋一聲,壓扁了那些蟲子,綠色的汁液噴得到處都是。從此朕就很怕蟲子……】
這樣寒冷的夜裡,被迫躲在洞穴中相互依偎,本就能讓人生出共患難的情誼,更何況還有幼年相似的經曆。花宜姝能感覺到李瑜對她明顯更親近了許多。
還有……原來李瑜小時候真被捧高踩低地欺負過啊!
他小時候就被奴才欺負過,見識過奴才瞞上欺下兩麵三刀的計倆,也難怪難以容忍身邊人陽奉陰違。以李瑜的敏銳,就算曹公公不說,他也能察覺這人做了心虛的事。
也許最讓他寒心不是曹公公瞞著他做了什麼事,而是他明明信任曹公公,對方卻仍然背著他妄做主張。
那麼我花宜姝呢?李瑜現在信任我親近我,一旦他發現我的一切都是假的,他又會怎樣震怒?怕是會覺得天都塌了吧?怕是會用更狠的手段懲治我。
花宜姝擔心了一小會兒,但很快,那股永遠也澆不滅的野心之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燒得她心肝脾肺都湧起了熱意,燒得她將一切後果都拋到腦後,眼裡心裡都隻有那高高在上的後位,和那千千萬萬人仰望渴求的潑天富貴。
我花宜姝生來卑賤,若是什麼也不去搶,什麼也不去爭,那麼我也將卑賤地死去,永遠不會有人記得我。
反正人總要死,我前十幾年過得窩囊,難道死也要死得窩囊嗎?
拚儘全力地去爭去搶去騙!
若是將來某一日被拆穿了,被賜死了,那我將死得轟轟烈烈,世人會記得我花宜姝將高高在上的天子耍得團團轉,哪怕我的名字不能留在正史中,野史上也必然會有我的名諱,等將來李瑜死了,這一朝代滅亡了,還會有人將我的故事搬上戲台,我花宜姝將流傳百世!
若是這條路走得順順當當,若是李瑜永遠也不知道我騙了他,那麼等我死去,我必然以最最尊貴的身份下葬,死得萬眾矚目,死得風風光光,皇室子孫後代還要年年給我祭拜,以他們自以為金尊玉貴的天潢貴胄之身,祭拜他們眼中卑賤不堪的青樓妓子。
我花宜姝,可真厲害!
花宜姝美滋滋地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連周遭的寒冷也忘卻了。
等她回過神來時,發現李瑜又合上了眼,麵頰滾燙,氣息微弱。
她不是個大夫,但她知道原劇情裡女主一直沒讓發燒的男三入睡。於是花宜姝又一次罪惡地伸進了李瑜的衣裳下擺狠狠一掐。
屁.股蛋子又是狠狠一痛!這一次李瑜並沒有睡沉,隻是合上了眼將要睡去,因此他這一次的感受也格外強烈。
當他渾身一震的時候,花宜姝儘管看不見,也可以感覺到李瑜瞪大的眼睛驚恐地看著她。
花宜姝聲淚俱下,“陛下,您不能睡。”
不知是病得太難受還是氣狠了,李瑜呼呼喘息,滾燙的鼻息都要噴到花宜姝臉上來了。
“你……走。”
李瑜用嘶啞的聲音說出了心底的呐喊。
花宜姝當然不能走,出去了萬一遇到殺手怎麼辦?出去了萬一李瑜又睡死過去怎麼辦?
她盯著李瑜氣得不停起伏的胸膛,感覺到他的意識又要昏沉下去,心中一動,忽然俯身,找到李瑜的唇角親了下去。
一刹那間,李瑜心底所有的呐喊為之一靜,因為寒冷而微微發顫的身體也繃直了。
生疏的一吻完畢,李瑜卻呆呆地沒有任何反應,花宜姝疑心他又睡過去了,伸手摸到他不斷顫動的眼睫,才放心下來。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花宜姝:……
我就知道。
不過這個刺激他的法子果然有用啊!
花宜姝嫌他太吵了,於是又低下頭親過去。柔軟的唇瓣彼此相碰,異樣的情愫曖昧流轉。
黑漆漆的洞穴內,李瑜什麼也看不見,隻能顫抖地感覺到女子傾覆過來的氣息以及……
他什麼也形容不出來,隻有心跳像是驟然攀上高峰又狠狠摔落,砰砰砰激烈得像是戰前雷動的鼓點。
這個夜晚也太長了,花宜姝把李瑜翻來覆去親了一次又一次,期間李瑜的心聲一片空白,仿佛已經被震撼到徹底失語,親到後來花宜姝實在太困了,眼皮撐不住都要睡著了。
這個時候,她忽然聽到一道顫巍巍的聲音。
【再、再來一次……】
【朕、朕還想要。】
花宜姝:……
作者有話要說:花宜姝:麼麼噠麼麼噠……你還敢不敢睡!
皇帝: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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