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花宜姝為李瑜塗抹藥膏的第三日。
這黑乎乎的藥膏也不知是什麼藥材做的,竟散發出一股刺鼻的酸臭味,有時候花宜姝會忘了李瑜身上塗了藥膏,和他坐在一道時嗅到這味道,還會驚訝地以為李瑜好久沒有沐浴以致於身上都發臭了。
而李瑜比起花宜姝更愛乾淨,每一日他過來見花宜姝,都會事先洗得乾乾淨淨,花宜姝最愛抱著他聞他身上清新的皂角香味。對於這股味道他比花宜姝還難以忍受,心裡嫌棄得要命,嘴上卻不願意說出來,於是另找了借口避了開去,自從塗上這個藥膏,兩人彆說同床,連共處一室都離得遠遠的。
花宜姝倒是想要大方地表示自己並不介意,奈何李瑜自己介意得要死,他表麵冷淡,內心卻極度自戀,禿了那麼一小塊都難以接受,覺得自己殘缺了會遭花宜姝嫌棄,更何況是身上帶著這麼重的味道?為了掩蓋這股味道,從來不用熏香的他不但命人將所有衣裳都熏過,還往身上掛了幾個香包。
因為這舉動實在異於尋常,不像是李瑜會乾出來的事,下邊的侍從都以為天子那些香包全是花宜姝送的,還偷偷議論夫人果真越來越受寵了。
花宜姝:……
吃了好些天的補藥,又塗上了張太醫親口保證有奇效的藥膏。兩人都以為遭了這番罪,那禿了的地方就該長好了。
誰知沒有長好也就罷了,這頭發……怎麼還越掉越多了。
正幫李瑜擦去舊藥膏,打算塗抹上一層新藥膏的花宜姝捏著手裡十幾根剛剛掉下來的頭發,瞪著眼睛驚呆了。
“怎麼了?”
趴在床上的李瑜淡淡開口。
【怎麼沒動靜了?難道是長出新頭發了!】
花宜姝不得不將手裡的頭發舉到李瑜麵前,“陛下,頭發沒長出來,還掉了許多。”
李瑜:……
他目光呆呆盯著花宜姝拿在手裡的發絲。
【啊啊啊啊啊啊……】
【怎麼會這樣!該死的張太醫,難道他騙了朕!】
花宜姝幫他把心裡話說出來,“莫非是張太醫醫術不精,所以……”
李瑜神情依舊鎮定,“張家世代從醫,他的父親就是太醫院院正,他的醫術經過太醫院數次考核,不應當如此。”
【該死的張太醫,朕是看他醫術好才帶上他的!他明明跟朕說了能治好的!】
【難道他是故意的?他想害朕變成禿子!】
【他怎麼敢!】
【朕要把他渾身上下的毛發全給剃了!】
李瑜心裡完全不能平靜了,然而他的麵色卻鎮定依舊,他問花宜姝:“這是張太醫親手交給你的?會否被人掉了包?”
花宜姝也疑惑呢,她搖頭道:“張太醫給我時還打開來給我看過,若是被人掉包,他不可能瞧不出來。”
李瑜擰起了眉頭,不發一言,似乎也在思索。
【對,張太醫絕沒有膽子敢害朕,他不知這是花宜姝拿給朕用的,所以他是想害花宜姝?】
這個念頭一掠而過,李瑜的呼吸就沉了幾分。
花宜姝生怕他多疑多慮不僅把自己給氣壞了,還可能會連累無辜人,便道:“陛下說他家世代行醫,醫者仁心,也許並不是張太醫想要害人,而是這藥女子用了好使,男子用了卻不好使呢?”
【花宜姝說得有道理。】
【可是朕的頭發怎麼辦?會不會越掉越多?】
【萬一……萬一朕真的全禿了怎麼辦?】
李瑜伸手去摸自己禿了的那個地方,不摸不要緊,這一摸下去,他手裡竟然又多了幾根掉發,看著手指沾上的頭發,李瑜神情僵硬,內心一陣山崩海嘯般的狂喊。
【啊啊啊啊……】
這聲音震得花宜姝耳膜一陣發顫,她想也不想就俯身親了李瑜一口,保證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哪怕是變成了個醜陋的禿老頭,她花宜姝也對他矢誌不渝。
李瑜的自信卻不那麼強,他心想:【你現在說得好聽,也許將來有一日朕真的全禿變醜了,你也就跟著變心了呢?】
花宜姝畢竟心虛,趕緊又哄了他幾句,“陛下放心,妾身是個長情之人,哪怕要變心,那也是四五十年之後的事兒了。”
花宜姝說永不變心,說海枯石爛,聽在李瑜耳朵裡都太虛了,她這般明確說了個期限,李瑜反倒安心了不少。他麵色和緩,開口道:“你不必如此,朕並不需要你的承諾。”
【花宜姝說五十年!她親口說了五十年!】
【也就是說,朕還有四十年十個半月的時間!】
【朕賺了朕賺了朕賺了!】
花宜姝:……
這就是你說的不需要承諾?
此時已經夜深,底下不少侍從都歇息去了,一來花宜姝不想這麼晚了還驚動那麼多人去敲醒張太醫,二來……花宜姝覺得這事兒多少透著點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