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深,又遭風雨摧折,園子裡的花早就衰敗零落了,今日一早卻忽然有樹開花了,還是一樹桂花,黃澄澄香噴噴,一小簇一小簇開在樹枝上,遠遠看著像是金子。
兩個丫鬟趕緊跑到桂花樹下使勁搖晃抽打,很快就將新鮮開出的桂花裝了滿滿一簸籮,興高采烈地踩著尚未乾透的地麵朝王玉燕奔過來。
“小姐小姐,快看這桂花多好,能做不少桂花糕呢!”
“還能煮桂花粥!”
“用來做香囊也是好的!”
聽著丫鬟們開開心心嘰嘰喳喳,王玉燕卻是一片愁雲慘淡。自家辛苦出錢出力,原以為能傍上權貴,誰知宋大人在王家宅子住了一日就走了,寧願去刺史府擠著,也不願再住在王家。王員外惶恐不已,以為自家哪裡得罪了宋大人,王玉燕也焦急不安,沒有宋大人這樣的權勢,哪裡能壓得住尹無正那廝?
正在這時,一個婆子從外頭匆匆進來,喜氣洋洋道:“大小姐,怪不得今早桂花開了呢,原來是報喜來著!快些準備著,刺史府來了人,說是花夫人請您過去呢!”
王玉燕驚訝得瞪圓了眼睛……
……
刺史府自然不比王家精心準備額宅子大,也沒有王家實打實用金銀堆出來的宅子精致,但王玉燕走在這裡,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一路上眼睛都沒敢多瞧,就怕有人嫌她出身商戶不懂規矩,從而惹了那些大人物不快。
領著她往裡走的是一名侍女,王玉燕笑盈盈想往她手裡塞錢,“紫雲姐姐,不知夫人喚我過去,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紫雲姿態擺得很高,她手一縮,沒有收王玉燕的錢,“你這話說的,莫非沒有要緊事,夫人就不能喚你過去了?”
王玉燕立刻搖頭,“沒有的事,我不懂規矩,還望姐姐見諒。”
紫雲臉色卻並未好看多少,她掃了一眼王玉燕通身富貴的打扮,不屑地撇撇嘴,心中暗想:這一看就是個狐媚子,也不知夫人為何要將她叫過來。
她扭過頭繼續往前後,而在她轉頭後,王玉燕眼神也冷淡下來,她心想:一個丫鬟而已,還當自己是什麼人物了?要不是為了勾搭宋大人,誰稀罕捧你的臭腳!
兩人就這麼表麵和氣地來到了刺史府專騰出來給花夫人居住的院子。
穿過一道垂花門,再繞過兩扇小門,王玉燕抬腳步入回廊,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庭院裡曬太陽的花宜姝。
她還是一身素衣,麵有病色,靠在躺椅上時仿若一尊冰雕美人,王玉燕看過去一眼,都怕這太陽把她給曬化了。
王玉燕想,一個女子美成花夫人這副模樣,還身子虛弱,也幸好跟了宋大人這樣的權貴,若她是尋常百姓之妻,隻怕早就被人爭來搶去不得安生了。
……
花宜姝每次來癸水,都必定要穿素衣,兼之氣血虛弱麵色蒼白,眼神也輕飄飄恍恍惚,就頗有種仙子臨凡似要隨風而去的縹緲之態……沒錯,哪怕是這個時候,花宜姝也是愛美的,她就不能有不美的時候。
察覺到那道驚豔的目光,花宜姝抬眼望去,神色淡淡,“你來了。”
王玉燕臉一紅,在這堪比盛世的美貌麵前,竟自慚形穢起來。她無論是在家裡家外,都是八麵玲瓏的精明人物,可也不知為何,一對上花夫人,就莫名羞澀。也許,是花夫人太過美貌的緣故。
“那日在船上我就看見你了,當時我就想,這位王姑娘真是好生靈秀的相貌。”
王玉燕羞恥地低下頭,隻因當時她正在勾引宋大人,沒想到這位夫人在船上就看到了。
下一刻卻聽花宜姝淡淡道:“隻是好好一個姑娘家,為何明明有婚約在身,卻還做得出勾引人家夫婿這種寡廉鮮恥之事?”
王玉燕的臉刷一下白了。在麵對花夫人之前,她不覺得自己理虧,畢竟男人三妻四妾多的是,這位花夫人不也不是正室,她的確是為了攀上宋大人不要臉麵,可她也不指望做個正妻啊,更何況,若是不把握住宋大人,也許將來她死在哪裡都不知道。王玉燕一直覺得自己不懼怕任何人說閒話,可此時聽見花夫人輕飄飄這一句話,她才明白,原來她自己竟格外在意這位夫人所說的話。
王玉燕羞愧得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隻盼再不要被這位玉人似的夫人用鄙夷的目光看著。
她抵著頭,卻不知道花宜姝看著她的目光有多驚異。
咦?
咦咦咦!
花宜姝盯著王玉燕羞愧難堪的神色,十分意外且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