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墨這書已經寫了有些時日,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原因,李瑜時不時就會偷偷去翻她的存稿箱。
直到有一日,他在安墨的存稿箱裡看見了彆的東西,他才發現,安墨寫的這書,除了纏綿悱惻的兒女情長外,還有彆的東西,比方地震逃生、火場救災、洪澇應對、瘟疫防治等不少小知識,李瑜大為驚異,他這些年看過許許多多的書,哪怕有些場景他沒有機會親臨,但也能從臣子那裡或多或少了解一些,而安墨寫的那些,一看就不是瞎編亂造的。
李瑜心下凜然,記下內容後又默寫了出來,然後分門彆類交給太醫院和工部的人查看,有些被證實有用,有些令人覺得荒謬,但經過反複驗證後又能證明行之有效,比方將汙水倒入沙子棉絮木炭等東西混合作為漉水囊,當真能過濾出清水,而且成本低,尋常百姓也可以用這法子漉水使用。
李瑜雖然時常自嘲腦子愚笨不通文墨,但他看過的書多,因此一眼就看出安墨這書是披著愛情話本的皮,實則是為了教導百姓遇到危險時的應對法子,比方這漉水法子,其中就有寫到女主懷孕逃跑路上遇到洪澇水災,許多百姓和她同樣被困,但有人取用不到乾淨水源,又不通其中學問,口渴了撈起洪水就喝,因此染了水中汙物不治而亡,許多人就是因此死於洪澇災害之中,而女主卻教導身旁人用這法子漉水後燒開食用,因此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女主也因此備受尊重,所以哪怕她是一個來曆不明身懷有孕的婦人,村民也真心接納她,幫她過日子,讓女主能平安生下孩子。
看明白了這點,李瑜再看書中多災多難的女主,心態就變了。
在他眼裡,這位女主不再是走到哪裡,哪裡就災禍橫生的倒黴蛋了,而是哪裡發生災禍,女主就走到哪裡傳播知識治病救人的活菩薩,其中還有些眼熟的醫理,一看就是安墨從張太醫哪裡學來的。她將自己所學過的,一一賦予了書中女主,讓她代替她教化百姓,這本書要是能傳播開來,不知能活人多少!
直到此時此刻,李瑜依舊記得自己當時看到太醫院和工部驗證結果時的心情。
從前他不明白安墨為何能得花宜姝喜愛,為何能在林侍衛等一群人中間混得風生水起人人喜愛,可那時候,他明白了。
原來一個人真正的好,表麵是看不出的,果真是要去親近對方,才能細細體會。倘若不是他偷偷看安墨的存稿箱,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明白安墨的好處。
李瑜心中對安墨肅然起敬,安墨是一位真正的君子啊!
自那以後,李瑜就不再偷看安墨的存稿箱了,不僅如此,還讓禮部的人與安墨接觸,助她將此書推廣出去。
以前他隻當安墨寫的隻是情情愛愛的小話本,天子看這種東西,隻能偷偷摸摸,不能光明正大,但安墨寫的不止是那點東西,她的書就能正大光明地推廣,他也能……咳咳,正大光明地看了。
但是如今,李瑜的心跟窗上結出的霜花一樣冰涼。
在他心裡,安墨已經是在某一方麵頗有才華的先生了,太醫院和工部的人證明,安墨先生寫的東西,雖然有些不明白其中原理,但確實是行之有效的。所以這書裡男主一夜七次,應該也是……合理的?
李瑜雙手負在身後,眉頭緊鎖原地踱步。
當初偷看安墨先生的書時,他並未看見男主一夜七次的篇目,也沒有如此香豔卻不顯媚俗的描寫,要是當初他就看到了……
不不不,哪怕當初看見了,他也不可能向太醫院詢問“一夜七次”,這種事怎麼好意思向太醫詢問,他更不可能去偷窺彆人的房事。但是安墨既然寫出來了,那應當也是真的。因此他隻能將這件事憋在心裡,自己發愁地思考。
先帝子嗣少,那是因為他從來隻寵愛劉貴妃,而甚少去其他妃嬪宮裡,他的母後,如若不是因為身為皇後,先帝每月初一十五必須過去,也許也根本無法懷孕。
但是李瑜自認自己不同,他覺得自個兒還是很勤奮的,而且他的心肝也樂在其中,他認定幾個月、半年之內,他們一定會有孩子的。花宜姝遲遲沒有懷孕的跡象,原先還以為是子嗣緣分未到,但是如今看到了這本書,李瑜不免心驚膽戰……
書中男主一夜七次,女主一夜過後就懷上了。
花宜姝遲遲沒懷上,難道是因為朕沒有一夜七次。
李瑜感到惶恐,一口氣灌完了一壺水。
***
今個兒天氣好,太陽曬得渾身暖融融的,尋常人隻覺得舒服,安墨卻緊張得渾身冒汗。
她時不時深吸一口冬日的冷風,對身旁的林侍衛道:“怎麼辦?我好慌啊!”
林侍衛安慰道:“彆怕,他們雖然人多,但咱們勢眾,不怕的。”
安墨緊張得手心冒汗,“我不是怕他們人多,我第一次出書,我擔心賣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