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尚書父子愁雲慘淡地回了家,蔣家大門緊閉,謝絕任何來客,蔣攜芳不明所以,連忙趕去探望。
蔣尚書便將今日朝上之事說了,“你也知道半個月前你弟弟經曆的那遭事,你弟弟還這麼小,他怎麼做得出欺男霸女的事呢?分明是家中刁奴敗壞他的名聲,當初明明已經跟靜王說好了,明明已經調理完此事了,錢也賠了,他怎麼能出爾反爾呢!”蔣尚書在女兒麵前掩麵哭泣,“那孫禦史今日在朝堂上顛倒黑白,陛下也偏聽偏信,如今竟不許我去官署了,等一年後回去,我這尚書的權柄怕是早已被架空了,女兒啊,我看咱們蔣家,是要完了!”
蔣攜芳登時呆住,像是被雷霆劈了一般,委屈又憤恨道:“他們,怎麼能這樣呢!”
蔣攜寶也哭得一臉鼻涕一臉淚,說都怪自己貪玩,要是自己不出去玩,就不會被誣陷,就不會牽連父親。父子倆抱著痛哭,蔣攜芳也難受得掉眼淚,屋子裡的下人忙上去勸說,卻被蔣攜芳一巴掌打開,也就遠遠避開不再上前。
蔣攜芳哭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說道:“咱們與靜王殿下無冤無仇,他為何出言誣蔑?還有孫禦史,咱們家與他並無過節。”
蔣尚書抹抹眼淚,說道:“你是不知,靜王妃與宮裡那位花夫人私交甚好,二人進京都是坐得同一艘船,至於那孫禦史,據說時常尋花夫人身邊一安姓侍女說話,說是看上了花夫人養著的狸奴,這誰能信呢?”
蔣攜芳聞言大怒,“原來這兩人,都是站在了花宜姝那邊!”
蔣尚書忙道:“算了算了,彆說了,咱家鬥不過他們,往後還是安生些吧!”
蔣攜芳一口鬱氣憋在心口,悶得胸腔發疼,遇到這種事,她也毫無辦法,隻得咬唇強忍著眼淚,心裡悲涼地想:難道自己要入宮去給花宜姝下跪求,她才肯放過自家嗎?她一個沒名沒分的女人,她也配?
可如果不這麼做,萬一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又使出毒計戕害自家怎麼辦?
蔣攜芳聽著父親弟弟的哭聲,心裡搖擺不定,最終還是家族前程占了上風,“父親,弟弟,我現在就進宮,我去跪在花夫人跟前求她。”她心想:罷了,為了家裡,哪怕受那女人一頓侮辱又如何呢?
聞言,蔣尚書目光微微一閃,他拍著腿歎道:“女兒你傻啊!那花夫人身份低微,卻想要坐上後位,她能怎麼做?還不是背地裡耍些陰謀詭計除掉那些身份比她更高的名門淑女?就譬如你,你如此貌美年輕,咱家門第又高,她定然將你看做眼中釘肉中刺,你就算去求她,她也不會放過咱家的!”
蔣攜芳腦中轟然一響,霎時恍然,不錯,以花宜姝的出身,壓根也輪不到她做皇後,天子想要冊封她,不單太後,朝臣也會不滿,所以她隻能費儘心機將其他名門淑女的身份拉下去,就譬如自己,雖然她父親的爵位不是世襲的,但父親有尚書官職,將來年邁致仕,天子說不準會看在父親多年勞苦功高的份上,再留爵一世,而她生母是堂堂郡主,她的身份也就比崔思玉差那麼一線而已。
可是如今父親被停職,弟弟被訓斥不準入仕途,此事已經沒有轉圜餘地,因為自打天子登基以來,鮮少有人能讓他改變主意。自家的爵位不能承襲下去,必然會一代代沒落下去,如此,她的身份也不夠格了。
那個能將天子牢牢籠絡住的女人,果真狠辣。今日那個女人把她拉下去,明日再使計把崔思玉拉下去,皇後之位不就是她花宜姝的了?
蔣攜芳正不安,就聽父親道:“罷了,你弟弟的名聲已經壞了,想來是找不到門當戶對的姑娘了。好在你還是好姑娘,讓你祖父多往宮裡求求陛下,再讓你娘進宮去找太後娘娘求求情,好歹讓我重新回到官場,爹不求彆的,隻求給你找個好人家,讓你體麵出嫁。”
蔣尚書雙眼疲憊痛苦,“咱們不跟花夫人爭了,咱們爭不過她。便如此罷,趁我身上爵位還在,食邑俸祿也還能拿幾年,家裡省吃儉用,好給你和你弟弟留些家底。”
聽得此言,蔣攜芳心頭震動,淚水奪眶而出,她跪在蔣尚書麵前含恨道:“爹,咱們是被害的,咱們為什麼要退縮,我偏不讓那個狠毒的女人如願。我要入宮,我一定要爭得陛下的寵愛,我一定會讓咱們家重新光耀起來!”
父子三人頓時哭做一團,片刻後,蔣尚書拍拍女兒肩膀,“既然你心意已決,為父自然要為你鋪路。我在朝中多年,還是有些人脈可以走動,等到除夕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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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李瑜憋著一肚子氣下了朝,然他麵上不動聲色,周圍侍從看不出來,還以為他朝堂上的氣性早就消了,不多時便有人求見。
來的是已經升任羽林軍指揮的張達先,他呈上來一隻裝著夜明珠的匣子,稟道:“陛下,這枚夜明珠的來曆已經查清,乃是元江從一個番邦人手裡騙來的,那番邦人不識貨,被元江用一匣胡椒換了夜明珠,而那番邦人早已出關,想來是回國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再來。”張達先最後加這一句,就是想要告知陛下,這夜明珠已經是無主的了,想用就可以毫無負擔地用了。
然而之前還為了夜明珠親自去追小賊的天子,如今卻看也不看那枚價值不菲的珠子,而是道:“歸州那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