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伯府
姨娘錢氏被大理寺以構陷嫡子的罪名抓走了,永昌伯的庶子林環下午回來得知消息,火急火燎就去找父親,卻被下人告知人正在柳姨娘那裡。林環壓著火氣一路尋過去,見到永昌伯後立刻哀求他去將錢姨娘保出來。他自小是有生母錢姨娘養大的,母子感情頗深,一想到生母在牢獄中受苦,就心急如焚。
錢姨娘被抓時永昌伯也看見了,不過並未阻止,其實他對年老色衰的錢姨娘其實早不如從前那麼喜歡了,這兩年跟錢姨娘行房的次數也有限,隻不過是因為林子歡以下犯上打了他,而林環和錢姨娘一向會討他歡心,他才一氣之下決定將錢氏扶正然後將爵位傳給林環。
他原本並不覺得在原配的遺體附近和妾室胡來有什麼不對,妾嘛,一個物件而已,江氏死都死了,他傷心過度隻能用物件撫慰自己也沒有錯吧?
永昌伯心中如此為自己開脫,並未有一絲一毫的後悔,也絲毫不覺得這種事有什麼不對,反倒覺得那些痛罵他的人腦子有毛病。
直到大理寺的人查出錢姨娘對他下了藥,永昌伯那糊塗腦子忽然就如捅開的鐵鎖——開竅了!
難怪,難怪那天原本正為江氏傷心,喝了錢姨娘一杯水之後忽然就有了興致,原來是被錢姨娘害的!這個惡毒婦人,為了一己私利居然做出這種辱沒門風的事情,累得他損失了一個當上禁軍副統領的兒子,還損失了一門好姻親!果真小婦難養!活該她落此下場!
林環見永昌伯並不動容,當即噗通一聲跪下,抓住他的褲腿痛哭流涕地哀求起來,“父親,求您看在她是我生母的份上,就饒過她這一回吧!她可是我的親娘,我可是您的兒子啊!要是她背著罪名死在牢獄裡,叫兒子今後如何出去見人?”
永昌伯聞言,神色動搖起來,倒也不是他忽然心疼起錢姨娘來,而是他想起前陣子管家給他報賬,說今年年景不行,莊子上收成太少,賬上已經沒多少銀兩,他本來想讓林子歡娶個商戶女掙一筆豐厚嫁妝,雖說林子歡如今是廢了,可林環也到了適婚的年紀,先前他喜歡錢姨娘時,被錢姨娘說動才願意給林環找個官戶女,但如今……若是讓林環去娶個商戶女,約莫也是能得一大筆嫁妝的。
見永昌伯沉吟,林環以為他已經心軟,忙又道:“況且姨娘買的隻是一些助興的藥粉,她又不止買這一次,單憑一個下人的證詞怎麼能信呢?隻要您去說上一聲,姨娘不就能出來了?”
永昌伯一想也是這個理兒,一個下人的證詞怎麼比得上他這位永昌伯親口說出的話有分量?把錢姨娘弄出來,免得拖累林環的名聲將來不好議親,他正要點頭,胳膊忽然一團,新納的柳姨娘已經軟軟靠了過來。
柳姨娘是永昌伯在街頭遇到的,當時他吃醉了酒正往回趕,柳氏匆匆奔過撞壞了他的酒壺,柳氏認出他是永昌伯,以為那酒壺價值不菲她賠償不起,便主動委身於他。其實那酒壺壓根不值錢,但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自己送上門,永昌伯怎麼能不占這個便宜?有了年輕新鮮又豁得出去敢和他嘗試新花樣的柳姨娘,他對錢氏就更不上心了,此時柳姨娘靠過來,永昌伯當即將錢氏的事兒給忘了,對林環說改日再說,摟著柳氏就回了屋子。自然也看不見身後林環飽含怨氣的眼神。
屋子裡,柳氏給永昌伯倒了酒,一邊主動往永昌伯懷裡擠,一邊道:“伯爺剛剛的話我都聽見了,您當真一句話就能保錢姨娘回來?”
永昌伯呷了口酒,“嘿嘿,你是不是吃醋了。”
柳姨娘卻一臉擔憂道:“其實,我是在為伯爺您擔心。”
永昌伯心裡不以為然,這個柳氏不過是個不識筆墨的平民女子,她能提出什麼好意見?不過表麵上仍是一副笑嗬嗬的樣子,“你說說。”
柳姨娘道:“要我說,您要是一句話就能保錢姨娘出來,那為何不去保大公子呢?”
聽到林子歡,永昌伯眼神沉下來。
柳姨娘卻半點不怕他,仍繼續試探,“伯爺您想想,大公子終究是您的長子,還是禁衛軍副統領,眼見著陛下也鐘愛他,多少大戶人家子弟想往陛下跟前去都求不到,如今眼看著您要過上好日子了,卻被錢氏母子攪合了,您心裡難道就不氣?這二公子再出息,終究是妾室所出,又沒有江家相助,日後至多借著您的威名做個小官,大公子就不同了,您與他如今雖然鬨得難看,可終歸是親生父子、血脈相連,若是在此時此刻有您出麵為他解釋兩句,將他從生死攸關的當口救出來,那他如何能不感激?今後如何敢不孝敬您?您昨日不還說有一群朝臣向陛下彈劾您,要是能將大公子救出來,一來,有他為您張目,聖上也會留幾分情麵,二來,禁衛軍副統領一年的俸祿可不少,況且他是天子近臣,平日裡也不知能從天子手下拿到多少賞賜……”
這話若是彆人來說,永昌伯肯定不會聽,畢竟誰知道那些人打的什麼算盤?可柳姨娘這麼說出來,那效果就不同了。
畢竟是新得美人,正是新鮮稀罕的時候,更何況柳姨娘無父無母,如今又成了他的妾室,隻能依附於他,她要是想過得好些,可不得拚命為他著想?所以她說的話必然是真心實意的。
永昌伯漸漸被她說動了,其實說實話,他還是很在意林子歡這個兒子的,因為林子歡給他長了不少臉,要不是挨那一頓打,又有錢姨娘在旁邊挑撥,永昌伯怎麼也舍不得將這隻能下金蛋的雞給扔出去?先前他是認為林子歡已經不聽話了,才義無反顧地舍棄他,可如今事情有了轉機,若是他借此波折修複一番父子關係……
永昌伯越想越坐不住。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林子歡的感激,要是林子歡肯將俸祿和這些年天子的賞賜交給他,那他賬上又能多不少花天酒地的錢。永昌伯頭一次做事如此利落,一口熱酒吃完就馬不停蹄趕到了京兆府衙門。
李錦元此時正帶著大理寺卿在京兆府衙門等著,一眾屬官在旁陪同,眼見天色愈暗,大理寺卿越發茫然不解,少卿,一名小吏幾步奔進來,稟道:“大人,永昌伯來了。”
李錦元便道一聲果然如此,對大理寺卿道:“看吧,人來了,這案子可算是能了結了!”
……
不久後,在一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大理寺卿重複問了一遍,“你的意思是,那天你報案說林子歡毆打你的事,全是誤會?”
“自然是誤會!”永昌伯斬釘截鐵,這篤定的態度就跟當日他一口咬定林子歡毆打他的時候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