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醫坐在書房中,看著麵前畫像上巧笑倩兮的女子,默默歎了口氣。
太醫院裡的大夫,大多是家學淵源,胡太醫卻不同,他原來隻不過是個平頭百姓,後來靠著自己一步步考入的太醫院。
四十年前,他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為了取一隻掛在樹上的風箏,攀上了薑家的牆頭,對薑家院子裡那素麵朝天的小娘子一見鐘情。
那時候的風氣與現在不同,當時的皇帝是如今這位天子的祖父,他喜好婦人著濃豔妝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於是這股風從宮中刮到了民間,人人皆以濃妝為美,女子現身在人前時不但要將臉龐塗得比紙還白,還要將眉毛剃去一半,畫出又短又闊還略微上揚的蛾翅眉。
他年幼時就一直覺得那妝容不好看,畫得連人臉都瞧不清,女子好好的漂亮眉毛畫成蛾翅眉,更是醜絕人寰。
因此見到薑家五娘時,他驚為天人。薑五娘因為天生體弱、聞不得脂粉味兒,因此一直留在家中不曾出門。他去求親時,旁人笑他蠢笨,要娶個天生有不足之症的醜女,薑家長輩也道五娘身子虛弱,勸他考慮清楚,其實是認為他心不誠。
為了證明心意,他棄文從醫,甚至向那些走街串巷的醫婆學習治婦人病。
後來他考入太醫院,雖然隻是個小小的藥童,卻也得了薑家的信任,終於取她為妻。可惜當年的他醫術淺薄,到底救不了她,在他們的女兒宛童十歲時,她撒手人寰。
他獨自帶大宛童,看著她成親生育,以為此生終於不再有遺憾,不想孫女三歲走丟,女兒女婿為了尋找孫女,登船出京,半道上遭了水賊劫掠,夫婦倆命喪江中……
“娘子,我原以為這輩子都找不回孩子了。”
他對著麵前畫像,開口無聲。
畫像上女子隻靜靜注視著他,不言不語。
胡太醫早就已經確定當今皇後就是他走丟的孫女。人有相似,可相像到如此地步,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除了血緣至親,彆無他解。更何況,他一直記著孫女右手無名指第二骨節旁有一顆小小的痣,那天把脈時他特意看過,不會有錯。
“那孩子,比咱們的宛童,更像你啊!”擔心又有人在窺伺,胡太醫這句話依舊沒有發聲。
他那日向曹順子打聽過,得知皇後是花熊之女,可是花熊是他診斷過的,不會有錯,他不可能生育子嗣,皇後不可能是花熊之女,那麼她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她身上怎麼會中美人魂?花熊生前從未傳出有個女兒,花熊死後這個女兒忽然冒了出來,這其中疑點太多太多了。尤其是美人魂,如今隻在青樓窯子那種醃臢地才會用這種藥。如果皇後是誤食美人魂,那她當日該細細詢問,而不該是那樣一副諱莫如深的神色,更不該是出言警告封他的口。
胡太醫不敢深想孫女經曆過什麼,更不敢深想她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他決不能與孫女相認,否則有心人追查起來,娘娘這些年的經曆該如何解釋?況且今夜陛下的態度也很古怪,陛下心內究竟是怎麼想的,胡太醫猜不透。也許他已經有了猜疑,那他更要打消他的疑慮,趁如今陛下和娘娘感情深厚,娘娘也很聰明,應當很快就能遮掩過去。
當日他乍一見到娘娘,心神大亂失了分寸,說了不該說的話,也許這些異狀已經落入了天子耳中,才會有今夜這一番變故。好在,這幅亡妻的畫像勉強將這一切圓了過去。
他的娘子,哪怕芳魂已入地府,也一直在庇護他們的後代啊!
***
李瑜懷著滿肚子疑惑回到了棲梧殿。
因著胡太醫一事,他回得晚了,棲梧殿中的燈火滅了大半,幾名宮人提燈守在門口,李瑜進去一問,才知花宜姝等不及,已經睡下了。
他吩咐下人不要驚醒她,自己悄悄往裡走。
寢室內隻留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暗,隱約能看清她沉睡的麵龐。李瑜在床沿坐下,不禁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睫,她果然毫無所覺,閉著眼睡得黑甜。
“你以前總怨花將軍待你不好。”李瑜沒有出聲,在心中對她道:“可你不知,你的親人另有其人。”
曾經他還異想天開,說要補償花宜姝一個爹,其實他想要找一位德高望重又喜歡她的先生和花宜姝認個乾親,卻被花宜姝狠狠笑話了一通。可是如今,眼見真要找到親人了,對方卻不肯認下。
花熊不可能有孩子,胡太醫又拒絕得太過果斷,叫他起了疑心。
“我會好好調查此事,一定讓你們親人重逢。”
花宜姝睡得香甜,對此自然一無所知。
作者有話要說:我曾經想過花宜姝怎麼掉馬,萬萬沒想到因為李瑜對她太關心了,竟然再把她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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