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沈扶澤視線對上的時候,許景末感覺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秒,而後,又以超過正常頻率的跳動速度瘋狂跳動起來。
“為……”她喉嚨發乾,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換做以前她不會追問,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曖昧的問題含糊過去會比較好,這樣大家以後還能繼續不鹹不淡的相處。
追根究底的,搞得像是想要追尋什麼答案似的。
沈扶澤看了她一會兒後移開了目光,說著:“當時沒有想太多,隻是覺得,在商業聯姻這種事情上,女孩子會比較吃虧,所以……”
話到這裡他頓了一下,而後改了口,語速也稍微快了些:“其實這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垂下眼瞼,那雙金絲眼鏡下淺棕色的眼睛安靜的注視著許景末說,“就是想這麼做,所以就做了,沒什麼原因。”
沈扶澤這句話說完,屋子裡又是長久的寂靜,中午那種微妙的氣氛再次襲來,充斥著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無孔不入。
然而這一次許景末沒有辦法再落荒而逃,因為是她自己要追根究底的。
最終破了這種氣氛的是許景末肚子發出的“咕咕”的聲音。
她下意識按住小腹,想要藏住這個聲音,然而很多時候越是掩飾就越是清晰,這一按,肚子直接“咕咕咕”連續叫了好幾聲。
在寂靜的夜晚,偌大的屋子裡,無比的清晰。
許景末:“……”
她第一個反應是,這下又要被沈扶澤笑話了。
算了,反正她習慣了,躺平任嘲。
“突然間好餓啊。”沈扶澤也把手放在小腹上,對她以及對她肚子裡發出的聲音視若無睹的說著往廚房走,“今天廚師剛走,菜應該還沒冷,我去端。”
許景末:“……”
看著沈扶澤走進廚房的背影,許景末的心情一時間很複雜。
明明以前總愛找你不快的人,突然間事事為你著想,明明以前總愛懟你的人,突然間來為你解圍……這種感覺很奇怪,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那就是:她看沈扶澤又順眼了一點。
沈扶澤將菜一一端出來後,許景末也擺好了碗筷。沈扶澤正要動筷子,被她打斷:“等一下,我決定給我們這頓飯加個餐。”
許景末係著圍裙進了廚房,十分鐘後,她端著兩盤生菜打底淋著番茄醬的愛心形狀的荷包蛋出來,一盤放沈扶澤麵前,一盤放自己麵前。
她說著:“做彆的菜我怕時間太久,等做好其他菜就冷了,所以隻簡單的煎了兩個蛋,你嘗嘗,味道應該……”
“應該”後麵的字許景末沒能說出口,因為她看到沈扶澤麵前那個愛心形狀的雞蛋已經被咬成了形狀難看的“月牙”。
“好吃!”
沈扶澤誇了一句,然後把剩下的“月牙”也兩口吃了,讚不絕口:“好吃!真好吃!太好吃了!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荷包蛋!”
這誇得毫不走心,馬屁意味太強,許景末沒理他,一臉無語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很多人都會覺得,像沈扶澤這樣的富家子弟,他的每頓飯都應該由米其林大廚所做,他喜歡吃的也應該是魚子醬,鬆露這樣的高端食材。
但實際上沈扶澤最愛吃的食物是荷包蛋。
以前在破出租房裡,媽媽每天上班之前會為他做好飯熱在鍋裡,他午飯在學校裡吃,晚飯回家吃。每一頓晚飯,除了一葷兩素一湯固定的搭配,媽媽還會為他煎上一個荷包蛋。
媽媽煎的荷包蛋形狀其實一點都不好看,有時候放太多鹽,有時候沒鹽味,有時候還會煎糊掉,一點都不好吃。
但是媽媽過世以後,就再也沒有人為他煎過荷包蛋了。
五星級餐廳裡批量產出的荷包蛋固然造型精美,但是沒有任何意義,吃起來也寡然無味。
媽媽離世到現在已經過了足足十三年。
十三年後的這一天,又有人為他做了荷包蛋。
非常、非常的好吃。
但是沈扶澤是這樣一個混蛋玩意兒,有時候你看他特認真,滿眼都是深情,實際上他內心毫無波動。相反的,當他心裡特彆感動的時候,他麵上反而會裝出一副毫不上心的樣子,甚至還能不痛不癢開個玩笑。
“我好像聽過這麼一句話,要捉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所以,景末,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打住!”沈扶澤的騷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許景末扼殺在搖籃裡。
隻見她手一掏,從圍裙兜裡掏出一個心形模型,說道:“我看這個模型挺好看的,就試了一下看它好不好用,嗯,挺好用的。”
沈扶澤:“……”
話是這麼說,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你要把廚房用具帶出來揣圍裙兜裡嗎?
實際上許景末煎這兩個荷包蛋也不是一時興起。
原因是高中那會兒,有一回食堂做了荷包蛋,但是做得尤其難吃,打了荷包蛋的大部分同學基本咬一口就丟了,但是沈扶澤沒有,他把那個難吃的荷包蛋一口不剩的全部吃了。
後來,她無意中看到沈扶澤文具盒裡的一張照片,照片裡有他,有一個相貌美麗的中年女人,桌上放著一碗長壽麵,麵裡有一個荷包蛋。
她覺得,沈扶澤應該是喜歡吃荷包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