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午後的日光裡飄起了細雨, 沒幾秒,室內就暗淡了下來, 沒有一絲一毫的光影了。
男人愣愣垂下眸看袖子上拉著的手,求他……她求他離婚。
席權轉頭。
兩人一高一低對視, 她目光閃爍著的水珠, 還在不時滾輪, 一眨眼就滾落。
他緩緩拿出手機, 撥了機長的電話,說準備返航。
掛了電話, 他低聲道:“我考慮一下不是你說的沒有影響就沒有影響, 昀霆和席氏最近有個大項目,我評估後,確實可以,就離。”
“謝謝。”
“不用謝,不行我不會離。”他輕笑一聲, 點點頭, “你後悔了,當初提結婚,現在後悔了, 不想聯姻了。”
焉晗定定看他,他要去臥室, 驀然見到她的眼神, 又緩了緩腳步。
她移開眼神, 垂眸, 須臾後,任由眼淚又斷了線的珍珠一樣啪嗒啪嗒滾落在膝上的抱枕,沒入棉裡,暈染開一片深色。
他怔了怔,心口扯了長長的一下。
焉晗靠入沙發背,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然後她要起身進臥室,卻頭暈暈乎乎的,走路都有些不穩了。
席權伸手去扶她,她示意不用,一個人到了臥室,蜷縮在床上,埋入臉。
席權去倒了杯水進來,放在床頭又伸手去扶她。
焉晗有氣無力道,“不用了,不要打擾我。”
“彆動,喝點水。”
她眼眶紅得像化了妖豔的妝,有些低啞地喊,“我不喝,你出去。”
“對不起。”
“不用,是我不好,本來就是我不好,是我,”她聲音因為提不上氣,斷斷續續的,推著他道,“你出去,求你了,出去。”
席權一把把她按在懷裡,“焉晗!”
她掙紮著,推他,“你出去吧,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我不需要你照顧,我不需要也不值得,你願意離就離,你不願意我不強求了。”焉晗有種缺氧的感覺,痛苦得有種想要死去的感覺,邊掉著眼淚邊推他,“是我的錯,是我提的結婚,我不該那麼任性,又想離了,是我自私。我不強求你了,我不用了,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席權緊緊把她箍住,按在懷裡不動,“焉晗,焉晗,對不起,我答應你,離婚,現在就答應你,對不起。”
焉晗人喘著氣仰起頭,暈得天旋地轉。
席權放她躺下去,她就閉上了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了。
床邊的男人直直看著她,緩了會兒,低語,“對不起,我知道你說著沒有,但這個孩子對你打擊還是很大,我連正常的婚姻生活的都沒有做到,是我的錯,你累了也正常,沒法像從前一樣當做什麼都沒有一樣生活也正常,我答應你,答應你。你好好休息。”
焉晗側過了身。
席權掖了掖被子,轉過頭彎下身,手肘撐在膝上,深鎖著的眉頭,又加深了些許。
外麵瀟瀟的雨聲鍥而不舍,天陰得像傍晚。
焉晗很快在雨聲裡昏睡過去,等到再次醒來時,確實就已經傍晚了。
她茫茫地摸來手機看時間,八點。
外麵安安靜靜。
她想到早上席權打電話給機長,就起身出去。
以為他已經走了,結果男人坐在客廳,人什麼都沒做,就那麼乾坐著。
聽到她的聲音,他回頭,一眼後道,“我明天晚上的飛機,你要一起走嗎?”
焉晗站在那兒看著他,有一會兒沒說話,不知什麼時候才回過神,聲音低啞地說:“我吩咐點事情再回,你先走吧。”
“幾點?”
焉晗見他還是想等她,就道,“你先走吧,不用等我。”她不想和他一架飛機,私人飛機上沒有彆人,空乘走後就隻剩他們倆了。
席權聞言,靜默了一瞬,“那你坐私人飛機回去。”
焉晗頓了頓,最後什麼都沒說地關了門,重新進去。
她拿手機給尤妍發了個信息,說要回國,然後就去洗漱了。
洗漱完一個人靠在床邊地毯坐著,出神,想著回國後要怎麼安排時間,去老宅看看爺爺奶奶,然後,再回焉宅吃個飯,就回來吧,也不適合在那裡待太久,已經離婚的話,待久了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正想著,外麵響起門鈴聲。
隨後就聽到尤妍問席權的聲音:“焉晗呢?”
“臥室。”
焉晗看向門口,很快尤妍推開虛掩著的門進來。
她走過來屈膝蹲下,“為什麼要回國啊?辦什麼事啊?”
焉晗微笑一下,雙手抱在膝上,“離婚手續。”
尤妍呆住,“什麼?”
“我提的,”焉晗仰仰頭看天花板,“他同意了。”
“為什麼要離婚?他還同意了。”尤妍深呼吸,她才跟席權說好好過日子,怎麼就……
焉晗眨眨眼,須臾後垂下眸,“我不想再懷孕了,我不想孩子生出來像我一樣,所以,既然我們之間連孩子的事情都沒有了,而我們又不存在那種無法割舍的感情,那離婚是最好的。”
尤妍斂著眉看著她,半晌不知道說什麼,“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你就不會想這麼多,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焉晗沒說話,埋下在膝上伸手捂住眼睛,她知道,這是個導火/索。
尤妍:“那他同意了?你是這麼跟他說的?然後他同意了?”
焉晗:“他不同意,後來才同意的。”她笑了笑,他後來,同意了。
雨下了一天,還沒停,依舊淅淅瀝瀝打在玻璃上,焉晗看著,眼神黯淡,“我隻是累了,婚姻孩子他都沒有錯,隻是如果餘生沒有孩子,隻有我們倆,總感覺,就完全沒有必要了,我沒法撐下去了,不想再去繼續。”她捂住眼睛,疲憊歎氣,“……隻是這種婚姻,累也得扛著,但我還是提出來了,我比較自私。”
“晗晗。”
“我明天回國,然後待幾天就回來,辦完事就回來。”她抬起頭,微笑,“然後找個地方休息幾天,完了就開始工作了,開始準備高定周。”
尤妍直直看她,最後在她這一絲不苟的安排裡,說不出一句話,隻能歎氣,“那我走了,席權在外麵,我不合適待太久,你有什麼事再打我電話。”
焉晗點頭。
人走了,她其實也沒出去,他也沒進來,兩人各自屋裡屋外占據一片地方,看著雨。
直到不知什麼時候,屋外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
席權推開門,看著床邊抱著膝蓋在發呆看雨的人,看著她一動不動,似乎也沒有因為他答應離婚而輕鬆一點,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