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晏小蘇眨了眨已經沒眼淚的眼角,一邊繼續假哭,一邊嗷嗚一口咬下斯黛拉遞來的新麵包。
然後, 本就不走心的哭聲,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哼哼唧唧。
配上孩子又圓起來的小肚子,場麵顯得格外喜感。
“嗚嗚嗚,嗷嗚——嗚嗚,嗷嗚——”
晏小蘇滿足地吞下一口又一口麵包,眼睛滴溜溜亂轉。
在看到不遠處站著沉思的晏螢後, 她睜大雙眼。
“啊, 是媽媽。我跟爸爸在這裡!”
晏小蘇一口吞下最後的麵包,乾脆利落地收回假哭。她原地蹦蹦跳跳地招手, 表情瞬間被點亮。
“媽媽媽媽!”
此刻, 小團子的笑眼甜甜彎起, 像是盛滿了世上的一切快樂。
“老婆,你回來啦。要不要吃點麵包?”
蘇時川轉頭, 看到晏螢的一瞬間, 露出了跟晏小蘇如出一轍的笑容。
沒有人問晏螢, 她究竟跟晏蓁談了些什麼。
大家極為默契地緘口不言, 隻像往常一樣嘻哈吵鬨, 望向晏螢的眼神充滿溫暖與信任。
最終, 重新聚在一起的一家三口, 在晚風的吹拂下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斯黛拉站在鎮口跟小蘇一家揮彆, 她目送三人坐上直升機, 在準備道彆前,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螢姐。過兩周我要去B市看個演唱會, 你來麼?”她興致勃勃開口詢問。
話音未落,晏螢懷中的晏小蘇眼睛“噌”的亮起:“演唱會?是要唱歌的地方嘛。”
聽起來好有意思!而且,她最近也很喜歡唱歌。
斯黛拉大大咧咧地比劃了下:“對啊,台上有人會唱歌。但不是讓你來唱歌,小蘇,大家都隻是坐在下麵看。”
“我想去,”晏小蘇積極舉起手,“我想要聽彆人唱歌!”
斯黛拉一怔:“可我隻有兩張票……”
好不容易跟螢姐重新見麵,她還想通過一些成年女性之間的活動,來跟晏螢敘一敘舊——正巧,自己最近很喜歡的女團“鑽石少女”要在B市開演唱會,有個叫郭倪的成員私信了她,送她兩張票邀請她去看。
所以,斯黛拉自然想到了讓晏螢與自己同去。
不過……
斯黛拉思忖,讓螢姐帶上小蘇,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不知道鑽石少女的演唱會現場,還賣不賣兒童票?
正當斯黛拉在腦海中盤算時,直升機內的晏螢開口了。
“好,既然小蘇想去,那這孩子就交給你了,”晏螢淡聲說,“時間是什麼時候?”
斯黛拉:“啊?”
等等。
交給她了是什麼意思?
見斯黛拉愣神,晏螢又重複了一句:“時間。”
“兩、兩周後。”
晏螢“噢”了聲:“行,兩周後見。”
隨後,晏螢大長腿一邁,走進直升機艙位坐下,乾脆利落地關上了門。
徒留站在原地的斯黛拉一臉淩亂:“……”
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啊!
螢姐這個意思,是要指定她來帶一天娃嗎?
不不不,不可能的。螢姐那麼疼愛小蘇,怎麼可能放心讓女兒跟彆人一起,前往B市看演唱會?
應該不可能的……吧。
斯黛拉惴惴不安,心頭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
結果。
兩周後。
“小蘇,真的隻有你?!”
看著蹦蹦跳跳從直升機上走下來,還跟管家爺爺親切道了彆的晏小蘇,前來停機坪接機的斯黛拉格外震驚。
螢姐不是很寵小蘇嗎?
怎麼敢讓她自己一個人過來的啊!
“是哇是哇,媽媽說要讓我來鍛煉一下,不能老是溺愛我,”晏小蘇斜背著章魚寶寶挎包,四處張望,“胡二爺爺的車呢?應該到了呀。”
斯黛拉不顧形象蹲下身子,雙手搭在孩子肩膀上。
“鍛煉?溺愛??”她看著晏小蘇肉嘟嘟的小臉,有種頗為荒誕的感覺,“寶貝,你的意思是,螢姐是真的把你交給我了?”
作為網絡衝浪達人,斯黛拉全程追完了《萌娃一家親》的前三期。
她看得清清楚楚,節目裡的螢姐何止是溺愛,簡直是恨不得建個密不透風的繭房,把晏小蘇跟一切危險隔絕開來。
“是呀,小芳姨姨。”
晏小蘇眼睛彎成甜甜的小月亮,惟妙惟肖地模仿:“媽媽說了,‘有小芳在B市陪著你,就是一種鍛煉,要學會自己保護好自己’。所以姨姨,我這次來是鍛煉跟保護自己噠!”
聞言,斯黛拉表情一僵:“……”
心頭忽然五味雜陳。
雖然從沒帶過小孩子,但她好歹也是個靠譜的成年人!
跟自己一起相處,怎麼就是一種鍛煉了?
有一股莫名的好勝心跟不服氣,自斯黛拉心頭升起。
不過,另一股擔心帶娃的不安與糾結,仍然占據了上風——說實話,在看到蹦蹦跳跳人類幼崽的一瞬間,斯黛拉原本是想放棄今天行程的。
孩子是很萌,但……那是不需要自己帶的孩子才萌。
她見過彆家小孩在大街上哭,威力相當可怕。
萬一晏小蘇忽然哭鬨起來,打擾了自己跟彆人看演唱會的興致,要怎麼辦?
“啊,找到了,那邊是胡二爺爺!我們快點過去吧,姨姨。”
晏小蘇才不管斯黛拉的猶豫不決,這個充滿活力的小團子,一向都興致勃勃地衝在前麵。
她拉起斯黛拉的手,向路邊純黑色的賓利SUV跑去,挎包裡的小水壺,隨著她的動作晃蕩出水聲。
“噢、噢。”
因此,作為一名靠譜的成年人,網名“星月斯黛拉”的晏芳女士——
稀裡糊塗地,跟著貨真價實的四歲半小孩·晏小蘇坐上了車。
“小小姐,晏芳小姐,你們好。我已經收到你們的行程目的地——清享LiveHouse,現在是下午五點半整,市區堵車風險較低,預計到達時間為六點半,將在開場前半個小時趕到終點。”
身穿唐裝的胡二笑眯眯坐在駕駛位,字正腔圓:“請後排落座,係好安全帶。”
斯黛拉怔愣片刻:“……噢噢,好。”
好家夥,螢姐家派來的司機,真是比打車軟件的AI還要AI。
事已至此,也沒有後悔藥可吃,斯黛拉認命地跟晏小蘇坐在一起,看著孩子開心地撲棱嫩白的小短腿。
牛仔短褲隨著小蘇不安分的動作,與真皮座椅發出“噗噗”的摩擦音。
現在正是酷暑時分,晏小蘇穿著一件藍白條紋T恤,頭發盤成丸子頭,圓頭圓腦,顯得分外可愛。
“姨姨,你怎麼有點不開心呀?”她轉過腦袋,眼眸直視斯黛拉。
在小蘇純真明澈的視線下,斯黛拉局促地撓了撓腦袋:“沒有不開心,就是有點意外。”
著實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跟四歲半的小孩子一起去看演唱會。
希望一切順利。
“真的嗎?”晏小蘇問。
“真的,”怕晏小蘇誤會,斯黛拉又補充道,“我沒有不開心,隻是因為我是第一次跟小孩單獨出來玩,有這麼一丟丟擔心。”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指甲蓋比劃了“一丟丟”的位置。
“那正好,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跟大人單獨出來玩了,”晏小蘇拍拍胸脯,“姨姨你就放心交給我吧!”
“……”
斯黛拉一愣,回過神後,她發現自己笑出了聲。
噗嗤。居然被孩子安慰了。
晏小蘇的模樣,可真像個小大人。
這時,晏小蘇視線忽然上揚,停在斯黛拉的頭頂。
“對了,姨姨,你的頭發怎麼變色了?”晏小蘇伸出手指,指著斯黛拉發頂的位置。
如今,因為有一段時間沒有補染,斯黛拉的發根已經長出了黑色的新發。
“你這小孩觀察力還挺敏銳,我本來想去給頭發補一補色,但這段時間工作很忙,有很多人排隊占卜,實在抽不出時間,”斯黛拉大大歎了口氣,“社畜真是很難當啊……”
她知道自己不該跟小孩子說起這種話題。但是,自己心中實在是積蓄了許多對於上班的怨念。
平時身旁沒人聽她講話,此刻逮著晏小蘇,斯黛拉便跟她倒一下苦水。
沒想到,晏小蘇竟展現出了意料之外的好奇:“社畜?姨姨,這兩個字是什麼?”
她從隨身小挎包裡翻找,找出一個本子跟一支筆,將它們遞到斯黛拉眼前,示意斯黛拉幫自己寫一下。
見狀,斯黛拉很意外:“你要我給你寫下來?”
晏小蘇點頭如小雞啄米:“是的,謝謝姨姨!對了,字要寫得醜一點噢。”
醜一點?
這是什麼奇怪的要求。
雖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斯黛拉還是給晏小蘇寫下了“社畜”這兩個字。同時,她還順手翻看了一下本子前麵的幾頁紙。
大、入、天、四、火、文、媽、爸……
每一頁都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簡單的字,透著一股樸素稚嫩的氣息。
將本子還給晏小蘇後,斯黛拉問:“你要這兩個字做什麼?”
隻見晏小蘇認認真真地在“社畜”二字上標注拚音,一筆一劃。
“媽媽說,從今往後起,每認兩個字,才能吃一顆藍莓糖。所以,我要開始認字啦。”她隨口回答。
“認、認字?小蘇,你,要認字?”斯黛拉大受震撼,望著孩子握著筆用力的模樣,嘴唇不自覺變成“O”型。
全網都知道,小蘇寶貝是個可愛的小文盲!
難道,從今天起,小文盲就要改頭換麵了?
這一秒,晏小蘇在斯黛拉眼中,不再是先前那個大字不識的小團子,而是變成了一個蒙上一層智慧光芒的小團子。
可這時,自前排駕駛座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彆有深意的咳嗽聲。
“等一下,小蘇小小姐。我記得小姐跟少爺的原話是,隻有自己把自己認的字寫在本子上,才算是作數。”胡二的聲音傳來。
他著重強調了“自己”二字。
聽到他的話,原本還認認真真寫著拚音的小團子,一秒破功。
她嘴角一撇,把筆一扔,小腿來回擊打著座椅下方:“哎呀,胡二爺爺!隻要你不告訴媽媽就好啦。這就是我認的新字哇——”
“看,是‘社cu’,”晏小蘇舉起小本本,氣沉丹田大喊,“社cu!姨姨說,她是社cu!”
隻見孩子小手抓著的小本子上,拚音明明白白地寫著——
she(四聲)cu(四聲)。
或許是剛才寫拚音過程被打斷的緣故,字母c周圍還胡亂劃了些痕跡。
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