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以禎壞心眼地瞧見,聽到這話的皇上登時愣住,隨即,毫不掩飾嫌棄地丟了出去。
她再次悄無聲息地翻了個白眼。
皇上抿了抿唇,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眼睛觸到那上麵濃鬱的玫紅色梅花,腦袋“叮”一下,依稀回到了昨晚的夢境,她緊閉雙眼,眼角唇/瓣恍如六月桃花,冬日寒梅一般,豔麗,灼目。
手指微顫,下意識地,他隨手拈起旁邊一塊白色帆布,蓋住了針線簍子。
如此,方端正坐好,冷淡著臉看立在前方的陳以禎。
陳以禎沒注意到皇上的小動作,她心裡撓心撓肺的,猜測皇上突然變化的原因。
難不成是想對陳家做什麼?
上首,皇上盯著她,想了想,直奔主題:“你最近在做什麼?”
陳以禎沉默,頓了會,斟酌著開口,“臣妾常常對牆自省,反省這些年來的過錯和缺憾。”
她很有表演欲地垂下頭,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臣妾每每遺憾……”
“最近可有什麼異狀?”皇上十分乾脆地打斷了她。
陳以禎哽住,正要表演的時候被人打斷可不是個什麼好體會,她吸了吸鼻子,麻溜將自己從反省愧疚的情緒中擺脫出來,轉而,迅速將這句話在腦子裡轉了兩圈。
倏忽,她想到,皇上好似不是第一次問她這句話。
上次皇上來看她時,貌似就問過這句話,短時間內重複兩次一樣的問話,不太正常。
她最近有什麼異狀?
難道她該有什麼異狀?
瞌睡?頭疼?經常做噩夢?
陳以禎思慮來思慮去,實在想不明白皇上這話的意思,最終,她望過去,乾脆道:“臣妾不知皇上什麼意思?”
“你不曾有頭痛,心痛,疲憊困倦之感?”
“沒啊。”陳以禎茫然。
皇上看著她,過了會,緩慢搖頭,說:“沒什麼。”
說完,他靠在椅子上,垂下眼簾,沉默著不吭聲了。
殿內一時陷入了沉寂之中。
站著的陳以禎悄悄墊了墊腳尖,心下無奈,所以說,她最討厭跟階級比她高一階的人待在一室,每當這個時候,總是他們坐著,她站著。
偏偏他們還特彆喜歡懲罰式的晾著人。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陳以禎昏昏欲睡時,榮盛終於回來了,不止將司務監總管帶了過來,還帶回來了一大桶冰。
甫進來,司務監總管便哆嗦著一下子趴到了地上,“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屋內終於重新置起冰,絲絲涼氣在殿內延伸蔓延,不一會兒便驅走了滿室炎熱。
陳以禎舒適地舒了口氣,如果能愜意地躺到涼席上,一手旁放著冰鎮葡萄,一手拿著本書看就更好了。
皇上撩起眼皮,盯著跟前的司務監總管。
“知道朕為什麼叫你過來嗎?”
司務監總管在來的路上已經想清楚,猜測估計是司務監怠慢皇後的事讓皇上知道了,隻是不知皇上心裡對皇後究竟是個什麼章程,本來還在猶豫該怎麼回答,但此時一聽皇上開口的語氣,頓時不敢再懷揣僥幸,不等皇上繼續問就痛哭流涕,“砰砰”磕頭。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啊,請皇上治奴才的罪,都是奴才禦下不嚴,以致那幫奴才居然敢怠慢皇後娘娘,奴才三番四次教導他們,切不可怠慢後宮諸位主子,但他們一個個口中直呼不敢,誰想背地裡居然敢做出這種事,不管怎樣,都是奴才禦下不嚴,還請皇上懲罰,嗚嗚嗚。”
陳以禎好笑地看著他,宮裡的太監宮女真是一個比一個有意思,即便已經進宮三餘載,她仍舊看不穿。
皇上冷冷地看著他,“哦?你的意思是都是那幫欺下瞞上的奴才的過了?”
“不敢,不敢,奴才亦有罪,奴才有大罪啊嗚嗚嗚。”
“既然如此,你覺得你該當何罪?”
“這……”司務監總管臉上冷汗涔涔,口乾舌燥,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皇後,”皇上突然將重心移向旁邊看戲的陳以禎,“你覺得他該當何罪?”
陳以禎眨眨眼,躊躇起來。
沉默了會,她試探著開口:“龐公公禦下不嚴,以致出現如此紕漏,確實該罰,但龐公公畢竟沒有直接參與此事,不好懲罰過重,不若罰奉兩個月,並勒令他狠狠整治下下屬?”
聽完她的話,皇上一時沒吭聲,司務監總管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不敢相信皇後娘娘居然如此好說話。
陳以禎當然不想這麼好說話,按照她之前的性子,定是要好好整治後宮這股欺上瞞下,上行下效之風,隻是她現在身份尷尬,真要說什麼過分的話,諸如撤去司務監總管的總管之職,皇上鐵定不聽她的。
皇上不聽她的,再將管理內務的司務監總管得罪了,她在後宮之中當真就永無寧日了。
皇上終於將目光落到司務監總管身上,冷冷出聲,“皇後所言,你可記到心裡了,除了皇後所言,再自去宮獄司領二十板子,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