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以禎坐在窗前, 望著窗外怔怔出神。
自前朝的消息傳來, 她便一直這個樣子, 用膳, 睡覺, 醒來,然後沉默地望著一處出神。
雙姝和雙陸對視一眼,片刻,她們小心翼翼走過去, 一人小心給她倒了杯茶, 一人將她隨手放到一邊的書收好。
兩人束著手, 探著腦袋看她, “娘娘,您在看什麼?”
那邊卻沒立即回答, 沉默了好一會, 才傳來陳以禎輕聲的回答聲, “我在看外頭那棵樹,冬來夏往, 晴雨交加, 它卻好似一直是這個樣子, 從未更改。”
雙陸疑惑, 她轉頭看雙姝, 卻見雙姝垂下眼,一副沉思樣,她不由伸出一根手指, 懟她,擠眉弄眼,問她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雙姝沒搭理她,反倒道:“娘娘,咱們作為旁觀者,隻看見這樹日日夜夜,年複一年,依舊長在原地,枝葉花蕊,往來不變,但隻有它知道,它身上多添了多少枝丫,又落了多少枯枝。”
聞言,陳以禎神情漸漸悵惘,沉思。
雙陸茫然地看著她們,不懂她們在打什麼啞謎。
許久,陳以禎回過神,瞧她們一眼,笑笑,“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我隻是有些事,有些疑惑。”
說完,她又陷入沉思,咬著唇,沉默下來。
見此,雙姝忍不住上前,輕聲勸慰,“娘娘,有些事,單靠思考是思考不出來的,您需要用心去感受,去了解,去評價。”
陳以禎愣住。
皇上過來鐘粹宮,陳以禎滿身不自在地在鄭嬤嬤促狹又溫和的目光中迎出去。
“參見皇上。”
皇上揮揮手,徑直往裡走,“朕覺得有點不舒服,你幫朕按按。”
陳以禎心下一凜,忙捏著袖子跟了過去。
她跪在軟塌上,兩根手指輕輕按摩皇上的太陽穴,皇上舒適地閉上眼,全身放鬆地靠到了身後的引枕上。
室內一派靜寂,窗外宮女走動和鳥兒鳴叫的聲音格外喧囂,愈發襯托得屋內沉寂安靜。
陳以禎忍不住低下頭,靜靜朝皇上望去。
今日的皇上與往日並無什麼差彆,依舊是一雙濃而密的劍眉,俊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但看在陳以禎眼裡,仿佛又有了許多不同。
她眼睛出神,回憶起雙陸沒心沒肺跟她說的話。
雙陸說:“娘娘,奴婢瞧著皇上喜歡上您了。”
陳以禎嚇了一跳,“你胡說八道什麼,小心我擰你的嘴。”
雙陸嘟起嘴,委屈巴巴,“奴婢沒有胡說,不然,皇上何必先是頂著朝臣的壓力勢不下廢後詔書,後又特意警戒那幫大臣,言明他短時間內不會選秀。”
陳以禎沉默了會,說:“皇上定是有他的考量,你不許胡說。”
雙陸不服氣,忍不住道:“好,就算皇上有自己的考量,那他平時對您的態度總不是假的吧,奴婢們都看得出來,皇上對您,分明是越來越和睦溫柔了。”
陳以禎愣怔沒吭聲。
旁邊一直作旁觀狀,沒開口插話的雙姝想了想,竟也忍不住道:“娘娘,皇上近日對您的態度,著實良善。”
“是吧是吧,不單單是奴婢自個覺得。”雙陸嘰嘰喳喳。
陳以禎盯著皇上光潔的額頭,想起前兩日的事,那日,他們剛從寧壽宮出來,走在回宮的路上,皇上突然叫住她,跟她說。
“你莫要擔心,朕會將事情處理好。”
那個時候,她不懂皇上要處理什麼,可是此時,不由得想,皇上是不是在跟她保證,選秀的事。
想到這,陳以禎眼神不由漸漸癡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回過神,低下頭,冷不丁對上一雙深邃黝黑的眼眸。
陳以禎呆了下,收回手,“皇上,臣妾按摩的力道是不是重了?”
“沒有。”皇上乾脆坐起身,示意她不需要再按。
不過明眼就可以瞧出來,他這時候相比之前進來時,臉色明顯好多了。
陳以禎站起身,親自給他捧了一盞茶。
皇上接過,淺淺啄了一口。
陳以禎盯著他凝神品茶,眼簾半垂的安寧樣子,心下躊躇,許久,她做好心理建設,深吸一口氣。
“皇上。”
皇上抬眼看她。
“聽聞,您昨日在朝堂宣布,您暫時不打算選秀。”
屋內陷入沉寂,許久,皇上將茶盞放下,輕輕“嗯”了一聲,那雲淡風輕的態度好似在處理一件早晨穿什麼顏色衣裳的小事。
陳以禎摸不準他的態度,怕自己繼續問下去犯了他的忌諱,咬住牙不敢再吭聲。
皇上反倒招招手,讓她過來。
陳以禎愣了一愣,緩緩走過去。
皇上握住她的手,問:“開心嗎?”
陳以禎茫然看過去,對上皇上含著笑意的目光,她緩慢回過神,心裡平添幾分疑惑幾分驚慌,還有幾分詫異和震驚,“臣妾,自然是開心的。”
“那怎麼朕過來時,你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陳以禎怔住,想了想,低下頭,道:“臣妾隻是想不通。”
“想不通朕為什麼要暫停選秀?“
陳以禎呐呐應聲。
皇上笑了笑,嘴角彎起一道極小卻稱得上愉悅的弧度,他鮮少情緒這麼外漏,陳以禎眼角掃到他臉龐,登時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