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師長出了一口氣。
因為女兒和外孫平安無事。
建隆皇帝也長出了一口氣,跌跌撞撞的走進產房,瞥見繈褓裡的嬰孩之後,這位登基剛滿一年的皇帝陛下,激動之心無以言表。
產房外,陸若溪拉著沈毅的手,喃喃道:“真是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沈侯爺也順著自己夫人的目光,抬頭看向天上。
冥冥之中,他似乎有所感應,喃喃道:“假定死後有靈,你多半也出了力氣罷…”
陸若溪扭頭,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沈毅,問道:“夫君在說誰?”
沈毅笑了笑:“沒什麼,自言自語。”
陸若溪想了想,往著產房門口走了走,然後開口道:“我想去瞧一瞧。”
沈毅笑著說道:“你去就是,沒有不讓你進去的道理。”
沈侯爺背著手,站在產房外麵,半晌沒有說話。
沈濟站在他身後,忽然說了一句:“爹您剛才,是在說先帝罷?”
沈毅回頭,瞥了一眼沈濟,啞然一笑:“就你心思多。”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從懷裡摸索出了沈淵交給他的盒子,輕輕打開之後,盒子裡靜靜的躺著一塊長命金鎖,不過看起來,已經有些舊了。
沈毅皺了皺眉頭,撿起來看了看,然後又放回了盒子裡。
沈濟也伸頭看了一眼。
沈毅回頭看向自己家的二兒子,開口笑道:“這是你大兄出生的時候,你外公給他的長命金鎖,他一直戴到十來歲才摘下,不曾想他還一直留存著,要轉送給這個大外甥。”
“你呢?”
沈老爺開口笑道:“你這個二舅,準備了禮物沒有?”
沈濟在懷裡掏了掏,取出了一塊護身符,開口道:“兒子親自去廟裡求的,又自己抄了經疊了進去,給這孩子驅邪避祟。”
沈老爺輕輕點頭。
“還不錯。”
沈濟依舊站在父親身後,學著父親的模樣,將兩隻手攏在袖子裡,輕聲道:“兒子在想,偏就這麼巧。”
“是不是真是武皇帝在天之靈保佑了。”
沈老爺看了看他:“你這小子,想的還挺多。”
沈三郎欠身道:“跟父親您相比,還差的遠。”
沈老爺眯了眯眼睛,目光看向產房,沒有再接話,而是開口說道:“你馬上就要跟寧國公主成婚,成了婚之後,你閒著沒事,可以多來宮裡走動走動,免得你姐姐孤獨。”
沈濟笑著點頭:“孩兒明白。”
父子倆還要再說話,建隆帝已經從產房裡走了出來,他滿麵紅光,臉上全是喜意。
“嶽父,嶽父大人…”
他上前看著沈毅,高興不已:“您快進去看看罷。”
說罷,他又扭頭看向沈濟,笑著說道:“三郎也一起。”
父子二人這才走進產房,見到了母子二人。
沈皇後此時,臉色蒼白,幾乎沒有什麼血色。
而剛出生的嫡長子,已經被裹進了繈褓之中,被陸若溪抱在懷裡。
沈毅上前,看了看這孩子的眉眼。
繈褓中的嬰孩,睜著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沈毅。
陸若溪也看著沈毅,笑著說道:“這孩子,生的有些像是夫君呢。”
沈毅兩個長成的兒子,相對來說都比較隨母親,像他隻有兩三成。
而女兒隨父,沈皇後長的卻跟他有幾分相像。
兒子又隨母,以至於他的這個大外孫,的確有些像他。
皇帝站在一旁,笑著說道:“嶽父嶽母都在,給這孩子取個名字罷。”
沈毅看向皇帝,笑著說道:“這是陛下的長子,應當是陛下取名才對。”
建隆帝搖頭,堅持讓沈毅取名,沈老爺認真考慮了一番,然後開口道:“就取名一個業字如何?”
“業…”
“李業。”
建隆帝琢磨了一下,點頭道:“這名字極好,但願這孩子將來,也能成就一番功業。”
說罷,他從陸若溪懷裡接過自己的兒子,親了親兒子的臉蛋,笑嗬嗬的說道:“小家夥,從今天開始,你就有名字了。”
“叫李業。”
沈毅遞上沈淵給準備的禮物,一旁的沈濟,也將護身符放在孩子的繈褓之中。
就當眾人都圍著這位建隆朝嫡長子的時候,沈侯爺卻悄悄退出了人群,蹲在了沈皇後床邊,看著額頭上汗珠都沒有乾的女兒,他心疼不已,歎了口氣問道:“疼不疼?”
沈皇後看著父親,不知怎麼,眼淚也流了下來,點頭道:“疼…”
沈毅摸了摸她的腦門,歎氣道:“這是我兒命中的劫難。”
“過去了就好了。”
沈皇後點頭,流下淚來:“謝謝阿爹。”
沈毅歎了口氣,用袖子替她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和眼角的眼淚,輕聲道:“想家了,就回家裡看一看爹娘。”
“好。”
沈皇後張了張口,還想說話,外麵太監的聲音傳來。
“太後娘娘駕到~”
沈毅默默站了起來,走到了皇帝身後,對著趕過來的兩位太後,欠身行禮。
兩位太後娘娘都連忙擺手,免了沈毅一家的禮數。
她們兩個人,尤其是孫皇後,看向沈毅的目光中,還帶了一絲絲畏懼。
在看到了孩子之後,兩個太後都誇讚不已,尤其是孫太後,拉著陸若溪的手,說個不停,表現的相當親近。
而沈毅,默默看了一眼女兒之後,帶著沈濟一起,離開了產房。
…………
皇長子誕下之後滿月,建隆帝便下了聖旨,冊立皇長子李業為太子,並且造了金冊。
同時,他也下旨,奉先帝遺命,賜婚沈濟與寧國公主。
建隆二年四月,沈家的二公子與寧國公主完婚,沈家與孫太後,也正經的結了姻親。
而這一次大婚,福州葉家來了許多人,並且幫著籌辦婚事,將這場婚事,辦的很是光彩。
值得一提的是,小兩口結婚之後,並沒有住進什麼公主府駙馬府,而是依舊住在沈家。
對於這種明顯違背規矩的行為,朝堂上下罕見的保持了默契,一句話也沒有說。
沒有任何人敢跳出來反對什麼。
而當在沈濟婚事辦完之後的第三天下午,沈老爺隻帶了蔣勝一個人,坐著馬車,離開了沈家,一路離開了燕京城,奔向城外的昭陵。
沈老爺從家裡出來的時候,還能見到太陽,隻是偶然有一些雲彩,但是馬車剛剛出城,天上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好在道路並不難走,他跟蔣勝兩個人,還是順利抵達昭陵,在昭陵山腳下栓馬,兩個人撐著傘上山。
走過漫長的神道之後,沈侯爺終於見到了昭陵的享殿。
享殿有衛士把守,享殿裡,一個頭發幾乎全白的老太監,正在一絲不苟的擦拭著享殿裡的每一處地方。
享殿正中央,畫著洪德皇帝的畫像。
畫像下麵,供奉著洪德帝的神位,上寫著。
大陳世祖武皇帝之神位。
蔣勝很懂事的去了配殿等候。
享殿,也就是隆恩殿之中,沈老爺手裡拎著一壺酒,看向了正在擦桌子的高太監,笑了笑:“高公公。”
高明停下手裡的動作,回頭看了看沈毅,輕輕歎了口氣:“侯爺來了。”
沈老爺提了提手裡的酒,又回頭看了看外麵似乎越來越大的雨,最終把目光放在了洪德帝的畫像上,聲音平靜:“陛下托付的事情,已經完成了七七八八了,特來向陛下複命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