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禮被開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雖然他作弊的事情沒有傳開,被甘泉書院聯合範家給捂住了,但是他畢竟是乾了這件醜事,也被陸夫子記在了心裡。
事實上,十天前範侍郎來過之後,陸夫子就可以開除嚴明禮了,之所以一直等到現在,是陸安世儘量想把這件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同時與縣試的時間拉開,以防外人把開除嚴明禮的事情與縣試聯係在一起。
不要說是衝撞師長了,就是左腳踏進書院,都有可能會被開除。
而且那位謝先生…
謝先生也是進士出身,雖然隻是三甲同進士,但是在民間這個“學曆”已經非常厲害了,事實上之前很長一段時間,作為院長的陸安世,一心琢磨學問,並不怎麼管書院的事情,書院的大小事務,都是這位謝先生以及另外一位姓陳的先生在打理。
這兩個人,可以說是甘泉書院的“常務副院長”了。
值得一提的是,當初陳清案發生的時候,書院裡就是這位謝先生在主事,縣衙的人到書院,也是跟謝先生溝通,並沒有第一時間知會陸安世。
而謝先生當時比較利害,考慮影響之後,最終沒有過問這件事,而是任由書院把沈毅帶走,讓書院從這件事裡抽身,沒有繼續過問。
謝先生雖然沒有收範家的錢,也沒有收縣衙的好處,但是他當時的不作為,讓沈毅幾乎丟掉了性命。
而嚴明禮作為秦先生的學生,沒有衝撞秦先生,也沒有衝撞陸山長,反而衝撞了這位“謝副院長”,很顯然這件事是陸夫子提前安排好的,目的就是找個理由把嚴明禮給踢出甘泉書院。
踢出書院,隻是第一步。
嚴明禮這一次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是讓整個甘泉書院上下都極其被動,甚至驚動了京城的戶部尚書,嚴明禮被開革出書院之後,即便書院不報複嚴家,嚴明禮這一輩子也都與科考無緣了。
彆的不說,隻要今日書院把他衝撞師長被開除的事情張貼告示,布告出去,嚴明禮這人在江都的名聲就算是徹底毀了。
衝撞師長,也是不孝。
聽到了程師兄這番話之後,沈毅先是思索了一會兒,然後微微一笑,開口道:“竟然有這種熱鬨,那我怎麼樣也要去看一看。”
說著,沈毅又向程師兄問了嚴明禮現在所在的位置。
“在明義院,謝先生的住處。”
程師兄給沈毅指明了方位,然後對沈毅笑著說道:“師弟從上一次遭難之後,性子變了不少,從前你可是從來都不會去湊這種熱鬨的。”
“人總是會變得嘛。”
沈毅對著程師兄揮了揮手,朝著甘泉書院的明義院走去。
等他到了明義院,就看到已經有不少人圍觀,在院子的中央,一個臉上長了不少青春痘的書生跪在地上,深深低頭。
很顯然,這就是嚴明禮。
縣試舞弊的嚴明禮。
而他,是跪在謝先生的門前。
謝先生的書房裡,還能聽到幾個人的對話聲,有陸夫子的聲音,也有秦先生的聲音,還有一個中年人在說話,顯然是這件事的主角謝先生。
沈毅站在最前麵,聽了一會,實在聽不清楚裡麵再說什麼,便索性不再去聽。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嚴明禮,心裡暗自搖頭。
這人,心裡實在是沒有十三數。
這件事情,秦先生或許不知道因果,但是嚴明禮本人,卻是心知肚明了,他心裡應該比誰都清楚,為什麼向來溫文爾雅的陸山長,會對他發這麼大的火。
到了這個地步,隻要心裡有點數,應該光棍一些,自己站起來瀟灑走人,而不是讓自家先生去山長那裡替他去爭。
要知道,秦先生隻是秀才出身。
讓他去跟兩個進士老爺爭,其實是要莫大勇氣的。
如果不是為了嚴明禮這個學生,秦先生平時甚至都不怎麼敢在陸安世麵前說話。
終於,書房裡的爭吵之聲平息了下來,寂靜了片刻,緊接著房門打開,神色有些狼狽的秦先生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他步履有些踉蹌,失魂落魄。
整個過程,他都沒有看嚴明禮一眼。
很顯然,這個時候秦先生多半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